“若是有一天。”薛朝暮想了半晌,缓缓道,“薛家的案子真的有冤屈,你为他家翻案,就会搭上自己的仕途,你还会做吗?”
“会做。”陆怀远道,“但是要给我些时日,我有心愿尚未了却。”
“你是说南方清田?”
“还有北面军粮。”
薛朝暮没应答,房间里又静下来,薛朝暮把他的手指握得很紧:“我从小生活在内院,看到的也都是繁华盛景,你外放辰阳四年,都看到了什么,说与我听听。”
“朱门酒肉臭。”陆怀远垂着眸,“路有冻死骨。”
地方豪绅圈占民田,官员收了银钱就和豪强狼狈为奸,不管民生死活。
皇帝有心放手让太傅去清整税田,但又生性多疑,任用陆怀远,就要把邓遥外放平昌做闲官。
这样的路怎么算得上清明呢?
外面似乎有脚步声,区明和云销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终于把华阳带走了。
而屋内静悄悄的,薛朝暮裹紧被子,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陆怀远,不知道认真想着什么。
“没关系,多久我都等你。”
薛朝暮侧过身,借着微薄的夜色,缓缓露出一个笑脸,“我相信你。陆怀远不是卑鄙宵小,陆怀远不会和奸佞沆瀣一气,陆怀远会帮薛家平冤昭雪。你只管往前走,我就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夜漏无声,后半夜雨才停,陆怀远天亮时,才离开薛朝暮的房间。
陆怀远路过隔壁,里面仍旧亮着灯:“张公子去哪里了?”
云销应答:“昨夜就离开了。”
陆怀远像是早有意料,并不惊讶:“找人留心着,此人不凡,往后或许还会再见。”
“是,公子。”
“等等。”
云销原本准备去整顿车马,等用过早饭就出发,陆怀远却看向房内:“午饭后再走,夫人还在发热,让她再睡会儿。”
云销觉得这话耳熟,他转身准备走,又犹豫着看回来:“公子。”
陆怀远正要再走进房里:“何事?”
“您对夫人。。。。。。”
陆怀远收回目光,负手而立,凝眸注视着云销,他一句话都没说,但那幽深的目光就是警告。
云销是他的随从,是他的近卫。
近卫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们无条件听命于陆怀远,但却没资格妄论主子的私事。
云销头皮炸麻,他霍然跪下:“属下多嘴,公子赎罪。”
陆怀远没立刻应答,云销后背被逼出一层冷汗,他觉得自己在这目光下犹如千斤压顶,跪在地上的膝已经麻木没了知觉,他自己就像是杨野。
压抑的氛围就像是那晚陆怀远手上的刀,陆怀远一个字都没说,云销却在这气氛里觉察出陆怀远的冷漠,他深深地垂着头,余光只能看到陆怀远干净的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