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该害怕,该惊慌,他的手在抖,紧紧捂住脸不愿去看——面前的餐桌上摆着父亲的双手,这双无数次殴打过他的手,在两天前就被剁了下来。
那时候父亲还活着。
林妄指腹摩痧着薄薄的纸,等饰演警察和患者的演员一一表演完,按照顺序,轮到林妄。
邹若月拍了两下手,示意开始。
林妄身下的塑料椅子在这一刻变成了一把木制的,残缺破损的旧椅子,这把椅子冰冷坚硬,让人肌肉颤动。
他坐得端正,后背挺直,嘴唇紧紧抿着,好像有人拿着戒尺在身后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眼下的皮肤不时抽搐,试图控制绵长的呼吸,他不敢转头看向地板,尽管那里躺着他的“血亲”。
屋外的警笛声呼啸而过,渐渐变弱——不是来找他的,却打破了维持许久的平衡。
放在腿上的双手抓住裤子,越抓越紧,瞳孔缩紧,胸腔的起伏变得更大,他的呼吸开始不规律,喉咙里发出喘不上气的“哧哧”声,视线摇摆。
眼泪从眼眶滚落的瞬间,他再也撑不住了,弯下了僵硬疼痛的脊背,双手捂住脸“呜呜”地哭了出来。
一切都毁了,他的一切都毁了。
他只是个十六岁的“男人”,他还有大把的“好时光”,他没有杀人。
……
对。
他没有杀人,他只是宰了一头畜生。
他的动作多么干净利落,让畜生活了足足一周,在今天早上才断气。
捂住脸的指缝慢慢分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盯着餐桌上的手,呼吸急得像要随时断气,“呜呜”声被拉扯得扭曲变形,听起来像捂住嘴的发泄怒骂,连崩溃都是压抑的。
“啪啪——”
两声拍手声,林妄的即兴表演结束,他长舒口气,从情绪里抽离。
看向邹若月时,对方也在看林妄,眼神里不是满意也不是不满意,没有欣赏没有失望,有的是亮着光的兴奋,连拍手的力道都重了很多。
“方忱这老小子会调教。”邹导如是评价。
等所有人都过一遍,邹若月开始根据每个人的特色一对一提要求,比如让林妄对着苗倾鹤说特定的台词,苗倾鹤没有台词,但是要给反馈,来回重复几遍,每一遍的情绪都要不同。
演员演一遍,邹若月就在手里的笔记本上记下几句话,用最短的时间把所有人摸了个底透。
至于传闻里的“折磨”,林妄觉得还好,事后和苗倾鹤聊起这个,苗倾鹤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邹导性格还是很随和的。
离开的时候天刚刚见黑,苗倾鹤让人开车送林妄去车站,车上还在和林妄说:“邹导说开机还要再等一段时间,男二号还没找着呢,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她说要找完全符合她标准的,男二号,要漂亮,要脆弱,要性感,还要有力量,怎么越听越变|态……这个剧本也够变|态的了。”
“没找到也有好处,我们有时间多补补课,免得到时候怯场。”林妄安慰他。
苗倾鹤深以为然,今天这样围着一群人即兴表演的场面,老手不说演技如何,至少立刻就能来一段。
苗倾鹤这样的新人光是克服羞耻和害臊都要用上一半力气,更别提在邹导面前,顶着她的眼神,紧张得掌心后背全是汗。
下午开始,池渊睡饱了,一直在给林妄发消息,干点什么都要说一遍——吃饭了,出酒店了,试音了,开始化妆了,换衣服了……
化妆的时候光是照片就发了四五张,全方位展示他的化妆师,还发语音夸了几句,推荐林妄下次跟他用同一个化妆师。
忙了一天没看手机,林妄在高铁上一直在回复,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