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兰梦的笑容僵住,“杳杳,这不重要。”宋杳拧眉,“重要!无论是他们谁打的都好,都是家暴!”于兰梦无奈地伸手拍了一下女儿的手背,“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宋杳眼里划过一丝冷茫。怎么不严重!眼角下面一点的位置都被刮出了一道血痕!那半张脸又红又肿的!打她母亲的人,用的力气可不小!见女儿放下筷子,连饭都不想吃了,于兰梦只好开口,“好吧好吧,你好好吃饭,我跟你说就是了。”“是我上午去叫心诺起床,她可能心情不好吧,就……动了手。”宋杳咬牙。果然是——宋!心!诺!“心诺估计就是刚睡醒,没想那么多,她也认识到错误了,跟我道了歉,见我的脸肿得厉害,还惭愧得哭了。”于兰梦把前因后果都跟女儿解释明白,小心翼翼地补充道,“我已经答应原谅她了,杳杳,你也不用跟她计较。”宋杳只觉得有一股郁气堵在心口,“妈!您是不是太纵容她了!”“她身为晚辈,对您这个长辈动了手,她轻飘飘说句对不起,掉两滴鳄鱼眼泪,您就原谅她了?”“杳杳,我们是一家人,家人之间本就不需要计较得那么清楚。”于兰梦语重心长,无奈地嗔道,“我还能跟个孩子计较,扇回她一巴掌不成?”宋杳执拗地点了一下头,别说,在她看来,真的可以。捏着手里的筷子,宋杳垂眼,掩去眼瞳的暗色,“妈,当初我们跟爸也是一家人,他打了您,您怎么没看在爸是家人的份上不跟他计较?宋心诺凭什么是特殊的?”“杳杳!”嘭的一声,桌子被大力拍了一下,“你说什么浑话?!”于兰梦惊得声音骤然尖锐起来。宋杳不慌不忙,夹起母亲刚刚给她夹的排骨放进嘴里,“我只是想不明白,当年您那么痛恨家暴,怎么现在忍得了家人对您动手。”“据我所知……”她咬掉排骨的肉,把骨头吐到碟子上,“这不是心诺妹妹第一次对您动手了。”她之所以知道宋心诺是惯犯,还是她回来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两个浇花的佣人在聊。说什么宋心诺又发脾气对夫人动手了。宋杳心想她们说的动手,应该只是推一下人之类的,傲慢骄纵的大小姐,脾气一上来,把碍眼的人推开,不是一件多奇怪的事,她也被宋心诺推过,这还属于能忍的范畴。结果,她在母亲脸上看到了一个暗红的巴掌印。那两个佣人说的‘又动手’,分明是又动手打人!“杳杳!你那亲爹的所作所为是家暴,心诺不是,这两者根本不一样!”于兰梦到底不想发脾气,缓和了语气,企图改变宋杳‘错误’的认知,“心诺只是孩子脾气,没有你认为的那么严重。”宋杳垂着头,无声冷笑。她突然想到,母亲跟着贺明哲冒雨来抓她的奸,扇了她一巴掌,她在‘贺家小叔叔’面前还有意识地维护母亲,和现在,母亲被宋心诺打了,却一个劲说宋心诺没错。二者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且,杳杳,你宋叔叔每次都会补偿我,我不委屈,你不用为我生气。”于兰梦又往女儿碗里夹了一块鱼肉。宋杳抬眼,神色氤氲着几分悲哀,“您是嫁给宋叔叔当妻子的,我怎么觉得,宋叔叔压根不尊重您?”“宋心诺对您动手,宋叔叔哪怕只是敷衍也好,都得让宋心诺给您道歉吧,他有吗?他是不是送你一个手镯,一条项链,然后就把事情轻飘飘掀过去了?”于兰梦脸色僵了僵,下一秒,她抬手,温温柔柔地抚过女儿的后脑勺,“可是,杳杳,我想要的就是那一个手镯,一条项链,我不在意道不道歉,我就是喜欢那些东西。”“你说起你爸,我就直说了,如果你爸当初给得起我喜欢的东西,他家暴就家暴吧,我能忍。”宋杳拿筷子的手紧得手背青筋凸起,“我记得,您当年不是这么说的。”她出口的语气很轻,如飘零不定的浮萍。“您和我父亲离婚,不是因为怕他情绪激动起来,丧心病狂伤害我吗?”“还有,您说过,一个健康的家庭,最重要的就是互相尊重,这样才能温馨和谐。”“您说过您想要一个正常的家庭的!”宋杳的额角突突地跳。她有点疑心自己是在做梦,母亲现在透露出来的观念,竟然和父亲给她听的录音对上了。可是……明明她曾经不是这样说的……“杳杳,人是会变的。我现在觉得,物质条件比其他的什么都重要。”于兰梦轻叹一口气,看向宋杳的眼神像是在看天真烂漫的小孩子,“只要补偿到位,无论他们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觉得委屈。”话音落下,于兰梦的眉心微微回拢,暗暗在心里反思自己。无端端的,跟女儿说这些东西干嘛。小姑娘肯定理解不了她的观念,指不定还要生她的气。也是自己最近睡觉做了几个噩梦,心神有点不宁,所以一秃噜嘴,说了几句本不该说的话。不过……于兰梦的心脏沉重地跳了两下。她刚要开口问她怎么突然说起她父亲,宋杳的话把她的疑问堵了回去,“那……如果我能给您创造和现在差不多的优渥生活,您愿意离开宋家,跟我走吗?”宋杳侧头盯着母亲,眼里的情绪晦涩难明。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哪种答案。于兰梦没回答这个问题,“杳杳,你是不是联系上你爸了?”宋杳犹豫了三秒,很是实诚地点了点头。于兰梦恍然大悟,“我就说,你的情绪怎么有点不对。”“杳杳,别信你爸说的任何话,你刚刚问我的那个问题,该不会是代你爸问的吧?”宋杳摇头,“不,完全是我自己的意思。”于兰梦屈指轻轻弹了下女儿的额头,“傻孩子,你哪来那么多钱,你宋叔叔对我真的挺好的,我留在宋家很开心,哪里也不想去。”没得到让自己满意的答案,宋杳执拗地再问,“假如,假如我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