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派遣不利,宫人未曾看管好琥珀,以至于冲撞了百官,请陛下责罚!”黔没有任何犹豫替自己的手下背了锅。
“琥珀若真想出来,莫说凭你们这些宫人,就是全副武装的羽林又能怎么阻挡呢?”始皇帝摆了摆手,嘴上说的是黔,实则却在给麾下群臣解释。
“琥珀是泗儿自小抚养长大,天生神异,颇通人性,从不伤人,只不过现在小了一些,性子调皮了一些,诸卿不必惊慌,诸卿气度恢宏,想来也不会和一个畜生见怪……”始皇帝笑着安抚堂下群臣尔后一只手抱着小稚奴,一只手抚摸着琥珀硕大的脑袋。
轻轻拍了拍,琥珀乖乖的将脑袋趴在案几之上,歪着头看着下面的文武百官。
“说到底,还是朕平日里疏于管教了一些……”始皇帝摆了摆手。
见琥珀神异,果然没有乱动,又有始皇帝稳定人心,能站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接受能力比较强的,因此最初的混乱不消片刻便已经消融。
“倒让你打了岔子……”始皇帝拍了拍琥珀的脑袋看向孔鲋继续开口。
“说到底,律法是朕定的,旧吏也是奉朕命行事,秦国一统,朕的预估出了些许差池……这也是难免的事情,好在,得以有泗儿在朕身旁常常谏言劝说……
朕非不能纳谏之君,况且,朕也认为泗儿说得有道理。
于是朕听从泗儿的建议,降徭降税,降低盐价,便是开放学室,释奴,乃至于今日纳天下之谏而议论秦律,泗儿先前都同朕提过,朕也都允了,让泗儿放手施为……
孔鲋……朕知道你,你是孔子的八世孙?”始皇帝目光落在孔鲋身上。
“蒙陛下挂念,正是!”孔鲋见始皇帝态度温和,心中的忐忑略减。
能够让始皇帝和颜悦色且还记得自己的家世确实是一件值得荣耀的事情,哪怕在很长一段时间,孔鲋都认为始皇帝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暴君。
但是现在始皇帝并没有表现出残暴的一面,且也大方的承认了自己的政治错误,丝毫不介意背锅,始皇帝的形象在孔鲋心中大大提升。
“嗯,朕听说你是少有的学识渊博的儒士,鲁地里面的儒生你是学问最深的那个。”始皇帝点了点头。
“民惭愧,儒士之中不乏有经世济国之才,民不过皓首穷经,钻研文章,有一些微末成就,不敢自大。”孔鲋虽然心里很开心始皇帝的评价,但是还是虚心的选择了拒绝,以彰显自己的品性高洁。
“话不能这么说,最起码少有人敢像你这样以一介白身来议论君主的对错。”始皇帝轻笑了一下,话里的内容有些轻微的转变,以至于孔鲋的心态霎时间重新紧张了起来。
是要,向自己问责么?
只因为自己议论了君王的对错?
始皇帝的负面影响让孔鲋心里的警戒并没有放下,稍有变故便提起来了防备。
“是非曲直,公道自在,不因人言而变,便是民不说,难道事情就会因此而改变么?”孔鲋摇了摇头。
始皇帝闻声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孔鲋。
“好,倘若天下人都像你一样勇于纳谏,或许朕就不会等到泗儿回来以后才想到自己的差错。”始皇帝欣然开口,似乎并不追究孔鲋的冒犯。
“勇于直谏不错,朕喜欢这样的人才。但有一点你做错了,可知为何?”始皇帝宛若拉家常一般继续询问。
“请陛下示下……”
一个人和颜悦色起来,哪怕再怎么谨慎防备,其实心里都还会略微松懈一些,最起码不至于像始皇帝绷着脸的时候那样心里警铃大响。
“法是朕立的,秦吏也是朕任命的,降徭降税是泗儿提的,学室是泗儿开放的,议论变法的朝会也是泗儿召开的。
错在于孤,功在于泗儿,而旧吏守臣之分,就算无功,何至于有错?
你该去汤泉向孤问罪,而不该于今日之朝会向秦国的太孙问罪,亦不该去问罪于旧吏,使他们来背负朕的差池,这样说你可能听得懂?”始皇帝继续问道。
“民……知错……民只见是非曲直而追其责,却忘了事不干太孙,更不该逼迫旧吏,民……不该……”
始皇帝终于亲口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然而落在孔鲋耳中并不美妙。
当始皇帝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以后,他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