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
封无已经在村子里逗留半月有余了。
他每日都帮溪娘砍柴、挑水,收留溪娘的那户人家也乐得自在,毕竟他承担了家中所有劳力,还会去山林里射猎野兔,一剑下去,总是能命中村人们难以捕获的野味。
溪娘也很感谢他的帮忙,有时也会在他满头大汗时为他擦拭额角,她的举动、表情都如潺潺泉水一般渗进了他的心底深处,温柔地包裹住了他那颗不知前尘往事的心。
若是在山中遇见漂亮的石头,他会用匕首将石头打磨出圆润的形状,再串成手链,带回去送给她。
她很喜欢这些小物件,每次都如获珍宝地戴在手上。
他手里的宝剑削着木柴,可以做出筷子、木勺,还有刻有她名字的木牌。她把草编的麦穗拴在木牌下头,挂在腰间,哪怕没有玉佩贵重,倒也成了爱美年纪中的难得的装饰。
那段日子里,他们二人倒像是相依为命。
而对于他来说,竟觉得那段时光是他眼下,乃至日后数十年里最为快乐、幸福的光景。每天清晨只要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她在屋外忙碌的身影,他也会立即起身去寻更多的食物。
她总是微笑着迎他下山回来,只关切地用手势与他比画:山上风凉吗?累不累?
他每次都是略显木讷地点头,却从未告诉过她,自己在看到她时,心中就要荡漾而出的爱意。
那些情愫像是水、又像火,交织成一片繁复的云河图腾,密不透风地覆在他心上,令他整日都摇曳在平静、温暖的湖面,竟也无数次地暗暗决定过:倘若一辈子都这样过下去,也是不错。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他终是不配享受这般安宁如仙的生活。
该来的,还是会来。
在一个暗寂的雨雪之日,一队人马找到了他。
那日,他正背着柴火下山,刚走到山脚下,便见那若干人等向他跪拜请罪。
为首的人抬起头,恭敬地对他道:“陛下,恕属下无能,这么久才能接驾,属下甘愿领罚。”
他蹙起眉,困惑地看着那人。
那人也困惑道:“陛下,属下是宋珩啊。”又见他身上背着柴火,当即呵斥起身边的侍卫,“还不快去帮陛下?”
封无却躲开侍卫的手,冷声道:“你们怕是认错了人。”
他怎会是“陛下”?
宋珩露出错愕的表情。
恰是此时,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宋珩警惕地转头去看,当即大骇。
只见那身穿农妇衣衫的女子与容妤的样貌如出一辙!
不,岂止是如出一辙,她根本就是如假包换的东宫娘娘!
但她却只是迷茫地打量了一会儿宋珩,全然不认识他一般,又因看到众多身骑高马的侍卫而感到惶恐,忍不住退后了几步。
封无担心她,便匆匆从宋珩面前走过,只顾着与她一同回往村庄。
宋珩不明所以地注视着那二人离去,侍卫则是焦急地同他道:“宋大人,陛下这究竟是怎么了?竟会连你都不认得,咱们要不要追上去一探究竟?”
宋珩抬手阻拦:“不可,此举关乎篡位,要想带陛下回去宫里夺回御座,必要行事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