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珠玳这话,沈容垂了眼,很快又抬起头来,,他见珠玳的脸上写满了忧虑,便知此事非同小可。
可又觉得金篱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就算她再如何想要逃出皇宫,她也不会不顾他爹的生死。
“只怕是婕妤心里积了太久的压抑与渴望。”珠玳看穿沈容的心思,悄声道:“殿下,还请不要逼迫婕妤太紧。”
沈容闻言,不由地笑了,“还说她不是你的主子,我看,你马上就要变了心,站去她那头了。”
珠玳却道:“即便是站在金篱主子那头,也还是为了殿下着想的。她就要诞下殿下的骨肉,总归是姓沈,奴婢自然——”话到此处,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多了嘴,赶忙噤声。悄悄抬眼去打量沈容的神色,果然见他脸色沉怒。
珠玳惶恐地跪了下来,连声道:“奴婢知罪,恳求殿下饶恕!”
沈容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他冷声道:“在我的面前说这些也就罢了,但回去了宫里,你要万分小心,免得事情败露,连你自己的脑袋也要不保。”
珠玳抖如筛糠,她颤声应道:“奴婢谨记,绝不会再犯这等过错。”
沈容倒也不打算责难她,毕竟这眼下,还需要她照料着金篱,便嘱咐她道:“待你回了皇宫,要盯紧了她,莫要被她钻了空子,她比你想象中的可要狡猾多了。”
珠玳连声称是,她额头渗出了冷汗,抬手拭去时,瞥见沈容眼底闪过一丝诡异色泽。
要说珠玳十三岁就在容妤的身边做事,打从沈容出生后,她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可时到今日,她已经越发看不懂他的为人,更猜不透他的心思。
沈容仿佛变成了另外的人。
那眼神深邃而冷漠,嘴角总是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笑容中时常透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疏离,似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珠玳垂下眼,竟也能够理解金篱为何想要逃离他身边了。
又过去了半月,转眼到了初雪时。
珠玳穿着小袄在屋外屋内的穿梭,她端着热姜汤去给金篱喝,赵太医昨日才嘱咐了要在姜汤里加些莲子,用来降热。
珠玳把汤碗放到金篱的床榻旁,本是打算要喂她喝的,但金篱这几日不爱吃也不爱喝,见珠玳拿起了勺子,她立刻摆手拒绝。
“婕妤不吃不喝哪能行?”珠玳无奈道:“你已经瘦了好多,肚子却日日渐大,再有一阵子就要生产,你要存些力气才行。”
可金篱实在是没有胃口,肚子都大到这个月份了,她还是整日吐个不停,时常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实在是难受得紧。
主仆二人正拉锯着,敞开的房门旁在这时传来了通报声,是萧帝来了。
时隔三个月,他总算是亲自登门,金篱抬头的瞬间便与他四目相对,彼此沉默了片刻,她眼里平静无波,他双瞳里藏着隐隐炽热,走上前来接过珠玳手里的姜汤,遣她退下后,他坐到了金篱的榻旁。
“陛下,恕我不便问礼……”金篱撑起了半边身子,行动已经显得笨重。
萧帝另一只手按住她肩头,轻声道:“不必拘礼,你是有身子的人,寡人不会介意这些细枝末节。”
她缓缓地垂下头去,他则是先喝了一口姜汤,试了温度后,便亲自喂她喝。
金篱下意识地别开脸去,他哄她道:“寡人在外面听见了你们主仆的对话,你若再这样熬下去,肚子里的这个可要先受不了了。乖,喝一口,就一口。”
他柔声细语的,令金篱心里过意不去,只得转回头来,喝下了他喂的一勺姜汤。
而有了第一勺,就有第二勺,不出片刻,一整晚都喂了下去。
金篱忍着吐意,她轻遮着嘴唇,艰难地咽下了所有。
萧帝将瓷碗放到床榻旁的玉石桌案上,转而抬手擦拭掉金篱唇边的水迹,又扶她躺回到了玉枕上,怕她受寒,为她掖了掖被子,抚着她脸颊道:“你只管躺着歇息,寡人瞧着你入睡便是。”
金篱含笑点头,她倒是不乏,也睡不着,但眨眼的功夫,就听见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萧帝竟轻轻地躺倒了她的身边。
金篱有些错愕地退了退身子,他却伸出长臂,搂过她的肩膀,手掌揉着她肩头,眼神里丝毫不掩饰他的想念。
他低声说道:“这么久未见,寡人并非不记挂你,而是怕这相思会难以控制,更怕伤了腹中的孩儿。”
金篱闻言,脸颊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她羞涩地低下头,双手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肚子,生命跳动的力量越发强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