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电话那边杨璐欢快地唤道,“哥,我和我老公说过了,他说这笔钱我们负担得起,借给你两万块没问题,投资也没问题,你看你什么时候要?对了哥,你给我个你的账号呗。”
杨沛然吁了口气,他展开手中早已经备好的纸,把上面的数字慢慢地念给杨璐听,再听那边重复确认一遍。
“三天之内,钱就打你账上。”
“谢谢你。”杨沛然声音有些发虚。
这等于是差不多十万块可以由自己出,还要再找到另外二十万。
他出了电话亭,往前走了二十来米,走进街边一间投资公司去,这家投资公司的业务总监最近两个月主动找过他,说希望给他投资五十万元成立一家游戏公司,他没同意,而是决定出国去;现在他回过头来找他们。
他找到跟他见过几面的投资策略总监代超,在他办公室寒暄后坐下,将他自己的意图说给对方听,他希望投资公司可以投二十万到他的新公司,占百分之三十三股份。
代超礼貌地听他说完,问了几个细节,答说这种情况比较其实并非常规,他要出去打个电话请示一番,留下杨沛然一个人在办公室里。
等了一会儿代超回来,搓着手抱歉地说道:“和我刚刚预计的一样,杨总你的这个需求和我们的宗旨不吻合。我们投资额虽然不算高,但都追求控股,而且是七成以上的控股,其余可以保留的股份只能是管理层和员工持股;杨总说现在不便透露主要投资来源的情况也容易产生滞后冲突,我们没法进入审核流程。杨总说的这种情况我怎么听都觉得更像贷款,即便把退出条件往投资上靠,哪怕有优先条款,也不在我们的业务范围内。”
这稍微出乎杨沛然的意料,但他能理解这个,不仅能理解,甚至看到了未来,在未来几天他还约了几位以前联系过他的投资人或投资公司,他预计大部分都会是这样,因为这就是商业的逻辑,他起身告辞,不花多一丝的力气来纠缠,哪怕对方纠缠了他一个月。
代超说这更像贷款,贷款没有股权权益,按说作为创业者会更愿意接受贷款的方式,但股权必须承受资金损失而贷款不能,银行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贷给他,他不用问就知道。
从前游民公司初创时,他主内而祝时雨主外,谈投资的事他并非全不熟悉,但总之隔着一层纱,现在他亲自上阵洽谈,不仅很难找到和这些人关注的痛点,他自己的表现也和预期落差甚大,他连一份撰写得认真的商业计划书也没有,毕竟他只在寻求大约二十万占百分之三十三股份的投资,要计划书是奇怪的。
几天下来杨沛然北京城里到处跑,见过的投资人和投资公司快十个。有些或有意愿,但落地迢迢无期,更多则是婉拒;这时北京城里做创业投资的人和机构多的是,但多少懂得一点IT行业的,十成里去了七成,懂得游戏这个新兴领域的投资人在剩下三成里连十分之一都没有;这是符合产业规模比例的,他差不多有把握自己已经见遍了所有具有潜在可能性的投资人。
夜里,零点过了许久,杨沛然睡不着,坐在客厅抽烟,打开窗让烟气散去。
前几天他没急着给家里打电话,妹妹杨璐的钱大概已经到账,还没去查。他坐在沙发上沉思,心想也许应该打给妹妹,说不需要那笔钱了,他把钱原路返回就好,祝时雨能提供五十万元就按五十万的投资来做这个项目就算了,自己何必一定要出资呢,这是逞能吗?他预计了一下人力和开发周期,做出一款自己想要的某个特定类型的游戏需要多少,再上浮百分之三十预算,结论是五十万元的话实在太玄了,六十万以上是一个较具有安全边际和效率的投资规模。
“你还没睡呢?”颜媛身穿着睡衣由主卧里走出来,有些惊讶地问。
“睡不着。”他老老实实地承认,也预感到自己接下来非对颜媛坦白不可。
颜媛夺过杨沛然手中的烟自己抽上,“说来听听。”
杨沛然稍微踌躇,便把祝时雨预计投资五十万给自己,自己要了二十万,但打算另外筹集三十万现金凑够五十万的事情说了,现在他自有大约十万元左右,原本计划找以前认得的投资人来补齐投资,最近几天一直在跑投资机构,但一再受挫,因而迄今有差不多二十万资金短缺的事给颜媛一一说了。
他没说要向颜媛借钱,或者要颜媛投资的话,但这也呼之欲出。他意识到这一点,脑子里油然地显出一个念头,这岂不正是一个诈骗京城有钱姐儿钱财的典型案例,骗子的套路故事和形象分明就是这个故事和他自己。
颜媛沉吟了一会儿,开口说……她说什么要紧也不要紧,杨沛然边听,边忍不住想,每个创业者在最终证明他做的事情是对的之前,在投资人面前都不免把自己置于是个骗子的境地,创业的过程就是洗刷罪名的过程,成功的人洗刷了罪名,得到财富和名誉,而失败的人则差不多相当于用尽了自己全力来证明自己是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