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意刚把车挤进那些学生家长的缝隙中,就撞见贺瑱急匆匆地从楼上下来。
他一把拽住了贺瑱的袖口,阻止了贺瑱因为心思重重而并没有看见他继续前行的动作,问道:“有眉目了?”
贺瑱下意识想要还手,却以极快的速度意识到面前之人是宋知意。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点点头,只说道:“我已经有凶手的信息了,他叫杨宝胜,他孩子叫杨昀,是三年级二班的学生。他们父子俩就住距离海鲜市场一公里外的一处渔船之上,现在快去开车。说是他偶尔会去那个海鲜市场送货,所以对那边也算熟悉。”
宋知意看着好不容易被他见缝插针停进去的橙色小车,却是皱眉道:“不好开车了,现在挪不出去。”
贺瑱操了一声,扭头就看向旁边,妄图寻找到一个法子能让他先过去凶手的所在位置。
未等他多言,一直跟在旁边的代课老师便察觉到了他的窘境,连忙递出了自己的车钥匙:“我这个是电动车,找个小路就能出去了。你放心吧,我白天充好电了,至少骑到海边没问题,回程的话你不用管,扔那就行。”
贺瑱不曾犹豫,只道了声多谢就赶忙接过了钥匙。他扭头对宋知意说:“电动车没法带人,你开我的车过去,具体地址我发你手机上。还有陆何那边也帮我通知一下,派点人手过来支援我。”
“好。”宋知意看着贺瑱长腿一迈,就蹬上了那辆小巧的电动车,他忙从车后座拿出头盔替贺瑱好好戴上,又说,“陆何刚才和我说,老王的监控录像中并没有任何信息,但是老王失踪了。”
贺瑱的动作一顿,摸到头盔系带的手与宋知意的指尖撞了个正着:“你怀疑他的失踪也跟这个案件有关系?对……的确如此。毕竟渔民的身份按照凶手的思维模式,就是属水的。所以他去绑了老王也无可厚非,我会多留意他的踪迹的,只希望我不会去的太晚了。”
他沉思须臾,又抿唇说:“算了,还是让陆何别一起跟着去现场了,让他派些人来现场支援我就行。他的话……帮我跟他说,让他好好调查清楚老王失踪还是不是另有隐情就行。”
他心中莫名觉得老王或许和这件事的联系并不大,但也完全不能掉以轻心。
他啧了一声,歉意地看了宋知意一眼,而后立马就拧动了电动车的把手,从一旁的小路钻了出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骑电动车,刚开始他甚至有些觉得自己控制不住速度,东倒西歪的差点碰到行人。可不出两分钟,就逐渐掌握了平衡的技巧,他又将速度加快了许多。
现在正好是晚高峰时期,大路上堵得一塌糊涂,他忽而有些庆幸自己骑的是这个电动车出来了。
他依靠着自己从小在沣潭长大的记忆,不用电子导航,就直接从大街小巷中穿梭而去,不出一会儿就将车停在了海边的小路上。
天边黑漆漆的,和海平面相接,叫人看不清、分不出。只有远远的一处灯塔,微微闪烁着点点荧光。
杨宝胜的家,就飘在这海面上。
与其这么说,不如说他从来没有一个彻头彻尾的家。他的家,就是在沣潭海边众多的小船其中一艘上。
当时在育翔小学看到这样的登记信息之时,他心里也是梗了一下。他从未曾想过犯下三起连环杀人案的凶手,竟然就住在这么困苦贫寒的地方。
他从前是有一个房子,一个温暖幸福的家的。直到三年前,他的老婆得了癌症,他倾家荡产,卖了一切能卖的东西给她治病,可她还是死在了医院里。
再之后,他就没有家了。
代课老师也是刚毕业的,这些信息还是之前文老师家访调查每一个学生的时候才知道的。他告诉了那些老师们,并不是想要让他们对杨昀多关怀,只是想让大家都不要因为他单亲又贫穷而歧视他罢了。
贺瑱深吸了口气,望着停泊在岸数不胜数的渔船,可他已经从文老师对杨昀详细的家庭记录中,知道了是那一艘画着蓝色小花的船。
那朵花……是杨宝胜妻子在临终前撑着孱弱的身子和杨昀一起画下的。
他不知道蓝色的小花在这样的深夜里有多难找,又或者说蓝色的小花会不会根本已然被海水冲洗殆尽。
可他还是揉了揉眼睛,一艘艘地看过去,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
很多渔民都习惯了捕到鱼,就当即在船上宰杀处理了。贺瑱只觉得满鼻腔都是血腥腐臭的味道,根本分辨不出来哪里有可能是第一现场。
但也许是冥冥之中文老师在天上指引着他,他依靠直觉选择了右手边的位置看去。
手机的灯光太过微弱,仿佛要在被这海天一片的黑所吞噬,可点点星光亦是能照亮他的前路。
就像是文老师从来不会放弃他的任何学生,贺瑱也学会了不放弃任何一丝有关于凶手的线索。
终是让他在恍惚一抬眼间,看见了挤在两艘渔船中间的那一艘,浅浅的蓝色洇染在船身,小花宛如浮萍般在平静的波浪中上下。
贺瑱当即便确定了那就是杨宝胜父子两个所居住的船,他小心翼翼地从旁边的一艘上踏了过去,在试图跳上蓝花小船之前,他将配枪上了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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