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你们快瞧,咱们这不过十五字,凤宁译出了几行,可见这语言也是一门大学问,凤宁,等我得了空,你来教我吧,累赘的不学,就教我,‘关关雉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得了。”
郑明蓉笑得推了她一把,“怎么,学了你好给陛下写情诗不成?”
别看王淑玉出身世家名门,在人前无比端庄大方,私下却是个洒脱俏皮之人,她大方回道,“哎哟,还别说,你这主意可真不错,我正愁不知给陛下献什么礼才好,要不干脆就听你的,让凤宁教我写一首波斯文诗得了。”
大家晓得她在开玩笑,顺带埋汰几句,“这活计要干也是凤宁来,你还缺献礼的本事不成?别跟凤宁抢才是。”
凤宁看着她们闹,心情也很不错,将一册册书重新整好。
恰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道尖脆的嗓音,
“哟,谁抢凤宁的东西?合着趁我不在皇宫,一个个欺负她不成?”
凤宁一听是章佩佩的嗓音,喜出望外,连忙推门而出,
只见章佩佩穿着一身海棠红的宫装,摇着芭蕉小扇大摇大摆上了廊庑,见着凤宁,如过去那般捏了捏她面颊,亲昵地拉着她进了值房,对着王淑玉等人便是一通耀武扬威,姑娘们闹成一团,好不欢快。
片刻,凤宁二人辞了众人,来到林溪亭说话,凤宁打量章佩佩气色不错,“你出了宫怎么还胖了些?”
“可不是?”章佩佩抚了抚面颊也很懊恼,“回到府里我爹娘好吃好喝伺候,我又不用侍奉谁,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方醒,这不长了几两肉了。”
反观凤宁,脸色不大好,章佩佩蹙眉问道,“宁宁,你好像有心事?”
凤宁笑了笑,遮掩道,“没有,我就是有些想你们”目光眺去亭外。
听了这话,章佩佩好一阵难过,若是能将凤宁捎出皇宫便好,可惜不可能了,她已被皇帝临幸,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宫,
既然不能离开,只能劝她想开。
“凤宁,多爱自己一些,别指望他会一心一意对你,生个孩子,最好是生个小公主,碍不着谁,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凤宁没告诉她吃避子丸的事,岔开话题,
“行啦,不说这些了,跟我说说宫外的事,我要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一提起出宫,章佩佩口若悬河,“我这一出宫呀,好几家都上门求亲,其中就有城南侯府的少公子,你还记得吗?就是摆灯阵的那个。”
凤宁闻言顿时来了兴致,“那日我便觉得他对你不同,那么难的灯阵,旁人都解不出来,偏你就解了。”
不等她说完,章佩佩鼓起面颊,“怎么,你不信服我的本事?”
凤宁好笑,连忙改口,“没有,没有”
章佩佩自个儿也笑了,叹道,“你还别说,那模样仙得七荤八素,行事却不讲究,我拒了他的求婚,他竟然死皮赖脸上了我家门来,非拉着我哥哥行赌局,说什么我哥哥若输了,就答应把妹妹嫁给他。”
章佩佩说着,自个儿都笑了。
那笑声连着那道轻快的背影在雨幕里渐行渐远,凤宁立在亭子里目送她离开,漫天雨幕在她面前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仿佛将她困成一座孤岛。
玉苏得遇良配,佩佩也寻到了把她放在心尖上的人。
就剩她在这皇宫踽踽独行。
这一场雨一直下到五月二十八,后日便是万寿节,天公作美,终于在今日放了晴。
万寿节与元旦,冬至并称朝中三大节,文武百官连着放假三日,满京城张灯结彩,普天同庆。
万寿节前两日百官争相给皇帝献礼,京城大街小巷的茶楼也纷纷下注设彩,过路才子佳人踊跃作诗,所作诗联以红绸悬挂楼外,供百姓品鉴,若有佳句被巡城御史瞧上,奉上金銮殿也未可知。
蕃国使臣携各国贡礼入京祝寿,京城各处酒楼人满为患,更有富商行会在京城大街举行花车表演,整座上京城称得上烟花爆竹不绝耳,火树银花不夜天。
到了万寿节正日,天还没亮,整个养心殿的内侍女官便动工忙碌。
天子及冠,非同小可,尚服局预制了足足九套礼服,供裴浚在近日穿戴,这桩事柳海特意交给李凤宁。什么流程穿什么龙袍均有讲究,凤宁提前数日牢记章程细节,将每一套礼服分门别类搁置好,又亲自从尚服局带了一般内侍宫人,任务分派下去,各司其职,各尽其责,不仅如此,凤宁还预演了几遍,以确保万无一失。
柳海旁观许久,见凤宁行事越发从容稳重,游刃有余,也是感慨万千,养心殿果然是个历练人的地儿。
清晨卯时初,凤宁亲自侍奉裴浚穿上第一套礼服,她眉目柔静,那一双葱葱玉指在他腰封领口来回穿梭,娴熟灵巧,裴浚忽然油生一种妻子侍奉丈夫早起的错觉。
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莽撞懵懂的姑娘了,欣慰之余,竟也添了几分惘然。
卯时正,十几名女官与司礼监几位大珰并侍卫,浩浩荡荡一行人簇拥皇帝前往奉天殿。
辰时正,裴浚穿着明黄帝王服,端坐在奉天殿蟠龙宝座,遣礼部尚书袁士宏前往社稷坛和太庙祭拜皇天后土,随后,请朝中德高望重功勋卓著的老臣与宗室给皇帝加冠,宗室中名望最为隆重的老明王给皇帝去空顶帻,进栉,再让首辅杨元正跪下给他戴上冕冠,并高唱祝词,礼毕,由柳海伺候皇帝入内殿,再行换衮服入座,继而宴请群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