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语有云: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梁祯兵败赤壁的消息,就似那春日的野火一般,不过两三个弹指,就传遍了整个天汉。一时之间,梁祯的辖地是人心惶惶,各色人等更是蠢蠢欲动。
兵败的消息传到许县的时候,正是年关,按照惯例,武将们在这一天要找个地方共聚一堂,宴饮歌舞,以庆新年,建安十一年的年关也不例外。黑齿影寒老早就在许县最大的饭店,百花楼中预订好了位置,以便与各位同僚增进感情。
只惜,在她临出门的时候,张合就端着那封从乌林发来的军书,急匆匆地闯了进来:“四郎,不好了!”
扯开军书的那一霎,黑齿影寒的脸色便难看到了极点,但这难看的面色,却也仅持续了一秒。而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种松了口气似的欢愉。是啊,当担心多月的事,总算发生后,这人也确实该松一口气了——毕竟,悬着的心都已经放下了,不是吗?
“四郎,合这就去百花楼,将他们叫回来。”张合建议道,他虽然没有看过这封军书,但从黑齿影寒骤变的脸色上,他也能够感觉到一丝异样了。
“不用,告诉武安军,熊罴骑,做好出征的准备。”黑齿影寒摇摇头,“儁乂,随我去赴宴吧。”
“诺!”
张合知道,黑齿影寒在这个时候,还选择大摇大摆地去赴宴,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果不其然,黑齿影寒刚到百花楼,就暴露了自己的意图——她是来搞事的。
梁祯素来以清廉公正示人,黑齿影寒作为梁祯的左膀右臂,当然不会跟梁祯唱反调。因此,负责安排本次宴席的吏员,便预订了一间中房,即横廊上的那一排客房中的一间,这种房间虽然也有独立的门户,可无论是内里的装饰,外面的景色,亦或清净程度,都跟位于百花楼后院的那一栋栋独立的宴楼相去甚远。
于是,存心作妖的黑齿影寒当即不干,要掌柜给自己换一栋雅楼。这可真是难倒了掌柜的,因为今天正是年关,百花楼又是许县最为知名的酒楼,哪里还有可能有雅楼空着?而且,这预订了其他雅楼的,还都不是一般的富商巨贾,都是这附近有名有姓的人物,他哪里得罪得起?
但掌柜似乎忘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一群“暴躁”的军士。见掌柜竟敢不答应,都不用黑齿影寒开口,当即有一个想表现的校尉扑上前,一巴掌扇在掌柜的脸上:“不想混了是吧?爷刚刚明明看见有五六栋雅楼空着,你什么意思?是不是看不起我们?”
“哎呦,不……”
“少废话,前面带路!”校尉一把揪着掌柜的耳朵,将他往后院曳。
黑齿影寒对校尉的粗暴举动,是视而不见,反而转身对赵忠年道:“忠年,带些许人,守在门口。谁敢闹事,就揍谁。”
“诺!”赵忠年经过将近二十年的努力,终于令自己成了黑齿影寒不可或缺的棋子。作为回报,他不仅可以在公开挑明自己就是黑齿影寒的人,还被黑齿影寒引荐给了以张合为首的一群高级将领。那人脉,可见一个宽广,那风光,可叫一个无限。
“四郎,如此行事,是不是太过了?”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张合之所以能跟黑齿影寒搭档二十年,是因为他俩都有着相似的价值观。但很明显,黑齿影寒今日的所作所为,是完全与他们的价值观相悖的。
黑齿影寒停下了脚步,而后对张合道:“把手给我。”
张合一愣,但还是伸出了自己的手,他的手,比黑齿影寒要大上一圈,粗糙且布满了茧子,这是常年征战留下的痕迹。
黑齿影寒在张合的手上,写了两个字,第一个字是“萧”,第二个字是“何”。张合先是一愣,旋即心中就升起一股酸楚之意。因为,这两个字合起来,就是汉初三杰之一的萧何的名字。
萧何是一代贤相,在汉高帝刘邦平定天下的过程中,他可谓是居功至伟,而且他本人,还是个难得的勤政爱民之人,因此在民间,享有极高的声誉。然而,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萧何巨大的民望,引起了晚年的刘邦的猜忌。
到了后来,刘邦带兵到关东平乱,征战之余,他三番五次地问从关中来的官吏,萧何在干什么。当官吏告诉刘邦,萧何将关中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时,刘邦脸上,却看不见一丝欣喜,反而陷入了沉默。
刘邦的态度,无疑给了萧何巨大的压力,最后萧何不得不通过强占民田,贪墨巨万等行为,来自损名节,这才重新取得了刘邦的信任,从而没像韩信一样,为刘邦所杀。
掌柜没有撒谎,这后院的雅楼,都是被人预订了的,而且门口都挂了留座的牌子。然而,这些牌子向来是只对讲道理的人用的。而很明显,今天的这伙军爷,并不打算跟他讲道理。
“这不是空座是什么?”校尉一把揪着掌柜的衣裳,将他抵在雅楼的竹墙上,同时另一只手摘下了写着“留座”的牌子,轻轻一扔,那牌子就无声地落在两人身后的荷塘上,只溅起很小的一朵水花,“你是不是也想下去凉快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