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错再次见到光明的时候,人已经在病床躺了将近两天。
一颗脑袋俯下来查看情况,熟悉的褐色马尾辫顺着动作往下滑落,辫子尖扫过安错鼻孔,惹得她险些一个大喷嚏打出去。
“医生,她醒了!”确认安错情况良好,谢庭花连忙朝身后呼喊。
白大褂凑到安错的病床跟前,一双既清澈又深沉的墨色眼眸和她四目相对。
她轻轻扒了一下安错眼皮,没见充血。
“情况还算稳定,”医生告诉谢庭花,“不过她最多再坚持三个月,三个月之内无论如何也要去总部做完手术。”
谢庭花把安错上半身扶起来一点,后者看见周围好几张床位都躺着人。
“你昏过去这两天,我们又招进来十几个女成员,并击退了一波针对基地的攻击,她们都很累。”谢庭花向安错解释。
安错勉强动了动嘴唇,干涩的喉咙艰难发声:“对面来了多少人?”
谢庭花答道:“大约两个中型聚落的样子。”
就知道外头那帮男人肯定坐不住。
动作比预想中慢了点,强度却前所未有的强烈。
“那帮龟男还真看得起我。”经过两小勺温水滋润,安错的声音不像方才那般干涩。
语罢,两人听见白大褂再次开口:“不是他们看得起你,而是社会第一性特有的警觉。你正在尝试突破他们定下的规则,想要拥有和他们同等的战力和地位,他们自然要倾巢而出,就为了将社会第二性翻身的可能扼杀在摇篮之中。”
但很明显,身在乱世,总有鞭长莫及时。
真正接近手眼通天的,还得是飞雪集团。
蓝头发的医生刚来基地没多久,会议室大屏幕的地图上便明确画出了不同区域大致分布多少异性。
异性越多的区域色块越深,尤其围绕平丘基地分布的各大全男聚落,几乎发黑。
也就最接近基地那一圈,多亏了几日来诸位新成员全力清剿,并没有代表异性的颜色出现在上面。
医生告诉安错:“我们集团对你的要求,就是在末世下一个阶段到来之前拿到天海市东半区的控制权,尽可能削减基地周边异性含量。”
“那下一个阶段什么时候开始呢?”安错并没有立刻答应。
“没人知道,”医生淡然一笑,“所以这是一场豪赌。你愿意跟我赌吗,赌东半区的未来?”
“……我什么时候可以动手术?”安错猛地抬头,直勾勾盯着医生墨色眼眸。
那双眸子如两汪墨潭,盛满了天下诸事的余韵,只此一瞥好像就能瞬间看破红尘、饱览人间沧海桑田。
又如秸秆燃尽留下的死灰,拨开也许还能见到一丁点星星之火。假使拿来新的易燃物小心吹燃,不一会儿便恢复肆意燃烧的模样。
“你要是想,我们现在就可以动身,”医生应道,顺手捋了两把安错乱糟糟的短发,“我会安排好驻守在这里的几个小队,理论上只要好好利用基地原来的条件就能守住了。”
她笑得温柔,要是现在有太阳顺着窗户照进来洒在脸上,便成了天然柔光滤镜。
看得安错鼻头莫名酸涩。
一不留神就让眼泪模糊了视线,几滴水珠啪嗒啪嗒顺着鹅蛋脸落下,打湿身上带着飞雪集团logo的病号服。
谢庭花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用求救的眼神看向医生。
“没事,压力太大了,宣泄一下也好。”医生颇为熟稔地揽过安错肩膀,后者顺势靠在前者身上,头埋进对方胸口。
青年低声呜咽,明明没什么值得遮掩的必要,却依旧习惯性地压抑哭声,只有颤抖的肩膀告诉医生,这个人的心情并不平静。
医生一边轻拍安错后背,一边轻吟不知名的歌谣,听得谢庭花出了神,竟也不自觉地热泪盈眶。
一块手帕擦去滚滚热泪。
谢庭花一惊,才看到医生已经把安错放回原位并掖好被子。
“抱歉,医生,刚刚失态了。”这是她该做的事情,却让医生代劳,心中顿生歉意。
医生笑着摆摆手:“没事,这孩子太累了,让她多睡两天,大不了我也出出力,烧一烧带病菌的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