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察心扉,陈三爷的绝活。
他能喷,但从来不是瞎喷,必是看透了对方的死穴。
他喷过潘召、七和尚、龙海升、蔡猫、孙二爷、北平三老,每喷必中,是因为喷到了他们心坎上。
这一次,又喷中了。
自从昨晚,蓝月那一番英文陈词,陈三爷就开始琢磨了,蓝月有苦衷,其余三个女的必然也有。
进而又想起甜甜、柔柔,当初在医院讲述进入长乐坊当荷官的原因,都是因为家庭不幸、出身贫困,才孤注一掷,走上邪路。
一个屌样!
包括陈三爷自己,也是如此。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越作越惨,越作越贱。
路是自己选的,后果自己承担。
只有一种情况值得可怜:就是被人设了套,做了局,身不由己,进入赌场。
但目前,四个女荷官是不是这种情况,陈三爷还不得而知,所以,需要继续摸底。
陈三爷擦了擦额头汗:“好热啊,上海真热,比南洋都热,我去过南洋,十四年前,那时我才十几岁,就学会了一句南洋话,萨瓦滴哈!南洋人黑不溜秋,如丛林猴子,全国上下都会说一句英文:money!伸手就要钱!”
四个女子嗤嗤笑起来。
陈三爷在调节气氛,刚才喷得太猛了,怕把四人喷急了,所以开始打趣。
蓦地,陈三爷在沙发上起身,毫不犹豫把裤子也脱了下来:“不行,太热了!这风扇也不管事啊!扇得都是热风!”
只剩一个裤衩。
当然,那时的裤衩可不是三角裤衩,民国时期男人的裤衩和女人的裤衩,都相当于现在的短裤。
即便这样,四个女子脸腾地一下红了,心下咒骂:什么东西!这就是津门赌神陈三爷?纯粹的流氓啊!
蓝月捋了捋额前被汗水浸透的湿发,不悦地说:“陈三爷,我以为您是个体面人呢!”
陈三爷呵呵一笑:“体面不能当饭吃!我快中暑了,身体第一!哎?你们不热吗?”
你听听这是人话吗,四个女子要热死了,本来当天就是多云,傍晚又隐晦起来,乌云层层叠叠,密布上海滩,又闷又热!
四个女子的汗哗哗往下流,但热又能怎样呢,难不成和你一样,脱得只剩个裤衩?
红袖实在忍不了了:“三爷,有话待会再说呗,先冲个凉,我们也随后冲个凉!换身衣服,咱们慢慢聊!”
陈三爷不置可否,突然大叫一声:“我想起来了!民国十四年,我在去暹罗的船上中暑了!上吐下泻,高烧不退,迷糊了十几天,差点死掉!这个中暑啊,中医上叫热伤风,张仲景在《伤寒杂病论》中说道,六经辨证,先从太阳经治疗……”
珠珠擦了擦脖子上豆粒大的汗珠,道:“三爷,三爷!先别聊了!我们想冲凉!”
“你说啥?”陈三爷眨眨眼。
“我们得换衣服,冲凉!”采薇闷闷地说。
采薇算是四人之中话最少的,最腼腆的,也热得受不了了。
“哦——”陈三爷一愣,“那得我先去,这是规矩!”说完,从沙发上鱼跃而起,走进了卫生间。
一洗就是两个小时,就是不出来了,哗哗地冲啊,边冲还边唱:“天涯啊,海角,觅啊觅知音啊……小妹妹……”唱着唱着声音戛然而止,吐了一口痰,“噗——舒服!真舒服!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
四个女子在门外听得火冒三丈: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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