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野清眼中含笑,温和地回了一句。在这个时代,无论是公家、武家还是僧众,大多熟悉唐诗宋词,时常用汉诗对答,甚至能用汉文写诗。因为和人上流社会的典籍,基本都出自天朝,本来就是繁体的汉字所写。而真正的俳句兴起,还要再过一两百年。
蛎崎光广招来小姓沏茶,歉意的对森野清躬了躬身,就匆忙离去。既然京都出了大事,他自然要请胜山馆主,也就是自己的家主父亲,武田信广前来。
森野清悠悠的喝着茶。他虽然心中急迫,面上却丝毫不显,神情沉稳而自得。直到蛎崎光广躬着身子,陪着一位头发花白、面容刚毅的老武士进来,森野清才立刻起身,深深弯腰低头,行了个恭敬的大礼。
“米屋森野清,拜见甲斐武田源氏庶流,上国守护代信广公!”
“哈!森野清,我的老友,一起坐下,不必多礼!”
武田信广爽朗一笑,摆了摆手。三人分主客坐下,森野清才仔细看向武田信广。十多年未见,对方明显老了一大截,连头发都白了。但那双眉眼中凌厉的气势,却又与往昔相近,甚至要更加威严。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森野清抿着嘴,想到自己带来的京都消息,又看到容貌苍老的老友武田信广。他心中感慨,暗暗吟了句白居易的诗。白居易的诗歌,此时在和国流传极广,随便拉出一个武士,也能说出一两句来。
“信广公!和人能赢得胡奢麻尹之战,击溃虾夷人,在虾夷地彻底站稳脚跟,全靠了您的勇武与筹谋!这一礼,我可是诚心实意!”
“哈哈!那都是三十多年前的旧事了!”
听到老友说起此生最自得的事,武田信广哈哈大笑,连眉毛都抖动起来。他的经历也颇为传奇,传闻是甲斐武田源氏庶流,若狭武田氏二代家督,若狭、丹后两国守护,武田信贤之子。
当然,这个传闻,森野清是不相信的。因为武田信贤大概只比武田信广,早生个12年,总不能是12岁时,就勇勐的生下儿子吧?
不过作为消息灵通的近江商人,他知道,武田信广这位同乡,确实是从若狭武田氏出来的。而若狭武田氏,也没有出面,呵责驳斥这个传闻。对方应该是若狭武田的血脉,至于是不是信贤公某个长辈的私生子,那却是不好说的。
无论如何,武田信贤已经死了快20年,也无人能出面澄清。而武田信广20出头时,就出奔若狭武田家,去往关东闯荡。他先是寄身在古河公方足利成氏帐下,求得一纸文书,调往陆奥大名,三户南部氏家主,南部光政麾下。然后,他又从南部氏获得支持,来到虾夷地,寻找机会。
不久后,他蒙受虾夷地花泽馆馆主蛎崎季繁看重,收为女婿,改姓了蛎崎。这一年,他才25岁,从空手出奔到立足虾夷,仅仅用了四年的时间!
又过了两年,虾夷地的阿尹努人与北上拓殖的和人,爆发了严重的冲突,也就是胡奢麻尹之战。和人在虾夷地的道南十二馆,被一连攻破了十个。只有武田信广勇勐剽悍,带着和人武士们抵挡了下来。接着,他汇集各地逃散的武士,反攻虾夷各部,在七重浜附近,亲自射杀了阿尹努人的领袖胡奢麻尹,就此把虾夷各部镇压下来。而这里的七重浜,就是后世的箱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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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此一战,武田信广在虾夷地名声卓着,立下威名!岳父蛎崎季繁在宽正三年1462病死,把蛎崎家主的位置,传给年仅31岁的武田信广。然后同一年,武田信广开始修建自己的居所,胜山馆,真正建立起自己在虾夷地的基业
想到这宛如故事话本一样的经历,森野清心中感慨。而武田信广的眼中,也流露出深深地缅怀。
茶室中安静了片刻,直到小姓过来热茶,武田信广才回过神来。他笑着端起一碗热茶,饮了两口,眼神重归锐利。
“森野清,你说京都出了大事,事关上样究竟是什么大事?”
“信广公,是将军家的大事,也是天下的大事!”
森野清沉吟了会,神色沉重,哀声叹道。
“这个消息,已经在京都传开了,也不是什么秘密隐居的八任将军义政病重,不能视事。而九任将军义尚,又在八个月前,病死在讨伐近江守护,六角高赖的征伐中”
“至此,义政一脉再无人继承。应仁之乱后,被驱逐的将军义政之弟义视,已经带着自己的儿子义材上洛,重回京都!眼看着,这将军之位,兜兜转转,又要落回到义视一脉的手中!”
“应仁之乱,十年厮杀,天下一片战火,近畿死伤无数,也不知又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