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求和,天神教被灭,人手几乎尽数被诛,此战大胜。萧景宴和沈安宁留下来,处理南诏求和事宜,商谈南诏赔款,以及南诏赎救庆王的事。又过了大半个月,沈安宁、萧景宴一众人才回京。一路上,曲行舟都显得极为开心。倒是段佑年,人依旧蔫蔫的,没有多少神采。沈安宁注意到了,她寻了机会,在一夜扎营的时候,去找了段佑年。“不开心?”拿了一壶甜酒,递给段佑年,沈安宁询问。段佑年接了酒,冲着沈安宁苦涩的笑笑,“倒也不是不开心,你和王爷打了胜仗,南遥关一众百姓,都没有遭受战火侵扰,我自然是开心的。只是,我并非是精通功夫的人,真正站在战场上,瞧见人厮杀,心里总归是有些恐惧的。近几夜,我一直在做噩梦,梦见有人说恨我,说要带我走。我就想,我是不是……”“不是。”不等段佑年的话说完,沈安宁就开口,直接将他的话打断了。四目相对,沈安宁眼神都更郑重了些。“段佑年,出身并非是你的错,南诏挑起事端,发动战争,这也不是你的错,不是你能控制的。从始至终,你都没有做错什么,你热爱和平安定,做了有利于百姓的事,你没有半点不是。自然的,也没有人能指责你什么。你是个好人,是个堂堂正正的君子,你这样的人,就该好好的活着,活的潇洒恣意,长长久久。”沈安宁虽然没有明说,可是,段佑年知道,沈安宁看透了他的心思。求死的心思。他的确对生没有几分贪恋和渴望。他的处境太尴尬了,活着也是让人为难,他来了南韶关,他以为他会死在战场上的,可是没有。自班师回朝开始,他就开始心神不宁,他有些不想回京,不想去面对那混乱的京中事。可是,他没死,他活下来了,他只能回去。听着沈安宁的话,段佑年眼睛微微泛红,“大约也就只有你和王爷,会觉得我是君子,是个好人了。古语有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于大邺而言是个外人,我……”“谁说你是外人了?”段佑年正说着,就听到一道声音,将他打断了。不是别人,正是萧景宴。甚至于不知道萧景宴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可是,瞧着他靠近,脑子里回想着他的话,段佑年眼睛不禁微微发烫。泪意,似乎一下子汹涌了不少。在萧景宴身后,是曲行舟、沈长玥、沈长珩、暝尘、暝尧。他们几个也定定的看着他,满眼笑意。曲行舟嘴闲不住,他凑过来,碎碎的念叨,“小安宁和黑锅底说的没错,你是好人,不是外人。你不知道,当初你让人绑架小安宁的时候,我有多恨你,我恨不能把你的八辈祖宗都问候个遍。可是,后来知道你并没有真的为难小安宁,只是在给小安宁传递消息,之后,你也在为大家伙传递消息,我对你的看法就变了。人这一辈子,会遇上很多事,也会遇上很多抉择。想要坚定不移的选择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这是很不容易的,尤其是在顶着极大压力的时候,这更难。可是你做到了,你是个好样的。不是只有征战沙场,大杀四方的人才算英雄,你也是英雄,大邺的史册上,就该有你的名字,你的功勋值得被记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没错,可是,你虽非大邺血脉,你却是在大邺长大的,你的心在大邺,你就是大邺人,堂堂正正,毫无疑问。”一边说着,曲行舟一边用胳膊肘,怼了怼边上的萧景宴。“黑锅底,你说对不对?”“嗯。”头一次,萧景宴觉得,曲行舟这张碎嘴子没有白长。就段佑年这种心思重,又极度敏感,容易往窄了想的状态,就需要一个段佑年这样的碎嘴子,好好的哄着他,开解他。这样,他才能走出自己为自己布设的牢笼,活的更快活,更潇洒。心里想着,萧景宴快速对上段佑年的眸子。他眉眼弯弯。“安宁和行舟说的都对,你不是外人,更不是外族。你的心在这,你的根也在这,你的好即便天下人都不懂,可我们是懂的。你并不孤独,你还有我们。答应我,不要胡思乱想,随我们回京,好好的生活。哪怕不能入朝为官,人生依旧有很多活法的,别一时想窄了,伤了自己,也伤了在意你的人。”“就是就是。”听着萧景宴的话,曲行舟连连点头。“黑锅底这话说的对,人生有很多种活法的,我马上就要娶北辰九公主了,要当和亲的小驸马了,我就算入朝,也不可能封侯拜相了。所以,我打算守着陵阳曲家的产业,做个闲散公子,做点自己喜欢的事,不也挺好?谁说非得游走朝堂做大官,才是本事了?咱们渔樵耕读云游江湖,不也潇洒?不必那么在意不相干的人的目光,咱们自己无愧于心,把日子过好了,不就够了。”“我……”“别你你我我的,以后你就陪着我吧,咱们两个一起在江湖上干一番大事业。你要是真觉得自己身份尴尬,大不了到时候,我让凌知鸢使使劲儿,给你娶个北辰的姑娘做媳妇。这样,谁也不必在意谁的身份,不也挺好。”段佑年:“???”他说了娶媳妇的事了吗?曲行舟想的,是不是太远了一点?沈安宁、萧景宴听着曲行舟的话,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他们两个都稍稍往后退了退,到了沈长珩、沈长玥身边。论嘴上功夫的战斗力,曲行舟一个能顶他们一群。有曲行舟劝段佑年就够了。就算劝不住,曲行舟也有本事把段佑年的想法和心思带偏了,这都偏到娶媳妇上去了,一会儿指不定连生孩子的事,他都能替段佑年打算好,娃娃亲的事都能安置了。有他在,段佑年哪有工夫去胡思乱想。曲行舟这嘴有毒。刚刚好可以攻克段佑年这不开心,胡思乱想的毒——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