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萧鸿渐为什么会在这儿,更不知道他在这儿已经待多久了。“萧,萧总……”我刚开口吐出两个字,萧鸿渐便扬了扬手里的打火机:“这里是吸烟点。”他说。我的脸颊一阵青红,脖颈缩得如鹌鹑。“那我先下去了,两点开会。”“等下。”萧鸿渐叫住我。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脚下凛然一窒。“萧总?”“昨天的事,办怎么样了?”哦对了!他让我送两百万的支票去给那个叫方韵的女人来着,我倒是把事儿办完了,却忘了跟他反馈了!“哦,都,都办好了。方小姐把支票收下了。”我恭恭敬敬地说。“她说什么了?”萧鸿渐深深抿了一口香烟,游了游眼眸。我咬咬牙,心里将他骂了个囫囵。这么不是人的事儿他让我去背锅?回头还问个不休,有种他自己去啊!“她说,钱她收下了,但是希望萧总以后少走点夜路,亏心事做多了,总有概率遇到鬼。”我倒是忘记了方韵的原话,但是情绪大同小异,基本表达到位。毕竟,渣男玩完了强制引产之后,拿点钱就上门打发了?这种心情,作为女人都是能够感同身受的。“你倒是真有戏。”萧鸿渐冷冷瞪了我一眼,猛吸了几口烟后,抬眸对我说:“今晚下班别走,跟我去应酬。”“什么?”一听这话,我差点石化。“萧总,您的特助已经离职好几天了。如果您实在缺人手,要么跟人事部赵经理谈谈?能不能尽快配置一下?”“你说的人事经理,是今天早上刚签了赔偿协议的赵经理么?”萧鸿渐若有所思。我默默咽了一口老血,得了,当我没说!下午开完会出来,已经快三点了。我刚准备喝口水,有同事跟我叫嚷,说那个李老太太又来了。我差点被水呛到,起身往窗外一看——果不其然,乌压压的一片,大条幅又给拉上了。不是我心虚,主要是我做这行做久了,我知道人心一旦坏了,道德底线是可以拉低到什么程度的。他们能上门第一次,就已经表明了讹不到钱不走人的基本态度。而且今天他们过来,明显已经有了团队支撑和媒体加持。我看到一些驾着摄像机的人,还有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围观群众。各个长着一张横店脸,不知道是一天多少钱雇来的。几个同事拥着我,打开了手机看直播。新闻里有即时画面,长着一张八卦吃瓜脸的栏目主持正一本正经地在楼下解说道:“各位观众,我现在所处的就是科瑞集团大厦的楼下。今天一早,当事人李大妈在家属的陪同下找到我们的节目组,就科瑞集团女员工假意见义勇为,实则昧下患者贵重物品的纠纷,提起诉求。下面我们就进入大厦内部,去走访一下当事人。”“微姐,这,这怎么办啊?”他们围着我讨主意,可我又能找谁来讨主意呢?我不知道为什么,昨天萧鸿渐分明已经承诺了这件事他会搞定的。作为交换条件,我才愿意硬着头皮拿两百万去帮他搞定前女友好么?结果现在事情竟然弄成了这样?不但没有搞定,还把媒体都招来了?这个什么“开心帮你忙”的八卦节目,在我们城市电台可是个老牌的维权狗血节目。平日里那些有争议的话题不够的时候,他们都要现编现演的,现在可倒好了,现成的这么一个大话题!“微姐,要不你先躲起来吧,这个事还是要公司出面比较好。”有同事提议。我摇头,我说我行得正坐得直好么?既然事情已经炒成这样了,我就更不能当缩头乌龟了。于法律上,这叫疑罪从无。不能因为你丢了什么,我碰巧在旁边,你就可以怀疑是我拿的。于道德上,那就更说不通了。如果那个姓李的老太太正能把我告赢了,以后谁还敢多管闲事?谁还敢见义勇为?我理了理头发,义正言辞地表示:我可以下去接受采访!“微姐!微姐你看!萧总下去了!”就在我准备出去的一瞬间,有个同事突然兴奋地叫了起来。我这才看到出现在屏幕上的萧鸿渐,不得不承认,这人要是长得帅呢,就算是素颜出镜,这么烂的摄影角度,这么接地气的节目画面,他依然很帅。同事们围在一起,议论不休。“微姐,萧总讲的都是实话吧?那天在飞机上那么危机,你一心要救人,却被这个死老太婆反咬一口,简直太可恶了!”“第一次见到萧总这么维护公司形象和员工,我还以为他来科瑞的目的就是为了把整个集团给拆了呢!”“我估计这李老太背后有推手,就是冲着微姐来的。”“哼,恶有恶报,我看着老太太早晚吃饭噎死喝水呛死。”萧鸿渐当然不是空口评说的。虽然在我看来,他这套外交言辞近乎于教科书式的公关样板了,但在这个不讲道理的社会上,只有最实锤的证据,才能给到我们最后获胜的筹码。当天晚上,新闻热点上爆出来一个头条话题。说的就是这个李老太冤枉我偷项链的事件。主要是网上实锤了一条视频,是李老太在过安检的时候的真实过程。原来,翡翠项链早在那时候就给摘下来放进了行李箱里。是她自己忘记了,于是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非要咬定是我偷的。再加上背后一些无下限的推手,乘着这波流量的风,再加上一些业内同行竞争的恶意抹黑。我的真名虽然没有出现在公开信息的里面,但结局真的皆大欢喜。该航空公司实名向我道歉,并承诺会对李老太实行黑名单禁飞惩处。因为这样的行为所造成的社会恶劣影响,实在是不可估量的。所以我并不知道,萧鸿渐为了查找这段视频,花了多少精力。晚上五点整,他开车在楼下等我。“现在你觉得,陪我去应酬一场的代价,是否足够划算?”萧鸿渐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