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从不知晓此事!?”突知的真相让凌洒金措手不及,满目呲红自是悔不当初。凌照水看着他如今的这幅样子,叹了口气,开口道:“当年坊间盛传荣安县主坏了腿、伤了身,有好事者将荣安坏腿与兄长赴任牵连,谣传纷纷是荣安县主惊天一跪为兄长挣来的功名,不过很快便被慧妃娘娘和平远侯府强势打压了,平远侯府声称荣安县主只是生了病。”“彼时兄长远赴新乡,家里又出了天大的变故。。。。。。未能知晓时下京都轶闻,亦无可厚非。”话虽如此,但此事当年传得纷扬,有名有矩,凌洒金当年若不是沉溺在与苏小姐的一场情变中无法自拔,应该也能有所耳闻。然而彼时凌洒金心上唯有青梅,在那一场情伤过后,任何女人对于他而言,都成了多余。他此时悔不当初,便听妹妹照水继续道:“这些年,兄长似乎在刻意回避着什么,但凡有人提及荣安,都会被你打断或岔开话题。”“兄长似乎非常排斥荣安其人,而荣安县主又一直与肃王传着好事将近的绯闻,本是天各一方,各自安好。照水本以为,那些年少轻狂做出过的出格事,合该被时光淡忘,被尘土掩埋,再去提,于当事人而言,都是徒增尴尬的事。”诚然,父亲凌捭阖获罪时,凌洒金已在边关。于时局而言,他已经被保护得很好了。他身为罪臣长子,不曾被父亲之罪株连,也不曾因此被罢了仕途;他远离纷争,不曾像妹妹凌照水那般,在京都烟云里饱尝人间疾苦。可他,心里不是没有落差,遗憾,哀恸。他不曾为父亲尽孝,他不能守护心爱的妹妹,他困居新乡小县,不能展初登金科时豪言许诺过的满腔抱负。他的生命和官位被保住了,可他的人生很有可能至此定格,再无攀登高峰的可能。进士宴上,金科榜眼有多抢眼。边陲之地,凌县官就有多敏感。在他日常稳定的情绪下,有不愿再提及的往日风光。若说金榜题名后的进士宴是凌洒金此生最风光的时候,那么荣安县主李红荼的倾心相许便是那风光中最出格的事情。旁人提及荣安,便会让凌县官免不了想起,无可企及的旧时风光。他环顾周身潦倒,在淤泥和荆棘中挣扎了许久,他早已懂得了,拘泥于旧时旖旎,便无法踏实脚下的路。摔跟头,很疼的。命运弄人,凌洒金愈是不想听到那人的消息,那人的名字却愈是避无可避地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可谁能料想到,时隔了七年,荣安县主依然记挂着兄长呢?”一纸婚书,带着恩赐,走过凌洒金来时的路,飘摇到他的面前,带着令他无法抗拒的诱惑,撬开了新乡县官的心防。凌照水有一事十分好奇:“兄长大婚,坊间的旧闻与荣安不能生育的秘辛一度死灰复燃,谣言一时纷纷,妹妹居闺中尚有耳闻,兄长进出难道全无听闻吗?”翰林编修凌洒金家教森严,除了公务绝少外出,更别提在茶坊酒肆流连了,故而他听凌照水说这些过往,桩桩件件都如新闻:“我竟闭目塞听至此!”凌洒金恼恨不已,他妄图用一场交易定论的,是荣安县主飞蛾般的爱恋。伤人之话如覆水难收,凌洒金听了妹妹凌照水一席话,如醍醐灌了顶,便在凌照水一声“还愣着干嘛”的催促下,着急忙慌地冲了出去。跑到一半,他想起了正事,又折了回来,着急上脸:“荣安既是无辜,那么谁会对三川动那杀念呢?”“听说有人在百威楼重金买凶,要取凌三川的性命。”凌照水闻言有些尴尬,目光躲闪,兄长耿直如斯,又心向朝阳,她在他眼中,一直便还是幼时那个娇软良善的妹妹。凌照水有意想要守护兄长的这份赤诚,是以,那些藏在黑暗角落里的隐私,她不便说与他知晓。凌洒金咄咄逼问,凌照水很快稳住心神,努力把他的注意力往另一个人身上引。凌洒金百思不得其解,便听凌照水恨铁不成钢道:“兄长的听说,不尽如实。告知兄长此事之人,想来有意把兄长往歧义上引。”绑架被传成了杀人,抛开三人成虎的缘由,凌照水已然能够想象,与兄长细说此事之人生出的那份歹毒之心,当即说道:“兄长,七年前京都城郊你等了苏小姐三日。那是怎样心急又心凉的三日,兄长难道忘了吗?”那三日,已然下狱的凌捭阖随时都可能被定罪,若是罪名定下来,凌洒金便是板上钉钉的罪臣之后,依照大雍律例,罪臣之子不得参加科举出仕。彼时凌洒金中了榜眼,却因凌捭阖入狱,久久未被分派差事。届时,慧妃沈晚棠力劝皇帝争取得来的时机,转瞬就会消逝。凌洒金的官位和前途游走在大雍律条的边缘,与时光赛跑。众人卯足了劲,便是想在凌捭阖定罪之前,让凌洒金把新乡县官的身份做实。远离京都纷争和流言,才能勉强保住他的仕途。走马新乡,分豪必争之时,凌洒金却在京都城郊,足足滞留了三日。为的,是青梅竹马的苏揽月。事实证明,苏小姐从来不是可靠之人。“她说事关三川,我一时心急,便跟了去。”“她说,三川小儿,与人无仇,除了平远侯府,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性命。”“妹妹,你知道的,我不容许任何人对三川不利。”凌照水闻言叹了一口气:“兄长,原本就没有人想要三川的性命。。。。。。”她的坦白被卷席在凌洒金沉重的懊悔里,几不可闻,“我这么做,只是想保护他。”她对凌洒金说:“兄长,眼下你的当务之急,便是解开嫂子的心结,求得她的原谅。”“凌三川的事,你就别管了。请兄长相信我,我会处理好,不会让三川少一根汗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