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拉王子握紧拳头,砸向一边的墙壁。
纵使亡国,他被旧部簇拥脱逃,仍怀抱满腔希望,相信自己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但是此刻,他觉得深深地无力。
他无法将这个他珍之重之的女人留在尘世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生命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逝去。
凌三川哇哇大哭。
肚子里那个孩子一动不动。
凌姑娘比达拉更加清楚地感知到:她要死了。
在那一刻,凌姑娘实则并未感觉到巨大的哀恸。
趁着还能说话,她平静地处理着自己的身后事。
她给初生的孩子取名,叫做凌三川,她坚持要将孩子交给一个人,
毫无疑问,便是新乡县官凌洒金。
达拉王子哭着喊着:
“照水你放心,我一样可以将这孩子养大,将来他就是我西淸的小王子,凭什么要将他交给他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去。”
凌姑娘已经很虚弱了,听了达拉这无端的猜想,却有些哭笑不得。她不得不对此做出解释,更新达拉王子的认知,安抚他失控的情绪:
“凌洒金,是照水的兄长。”
“照水不是不信任王子,但我们,是血浓于水的关系。”
“你将三川交给兄长,他会视若己出将凌三川养大的。”
达拉王子徒然瞪大一双眼眸,感到难以置信。
凌照水便道:
“达拉你还记得凌县官给梅树出殡的事吗,兄长其实不喜欢梅花,喜欢梅花的人是我,他哭得那样伤心,怕是以为我已经死了。”
“你把三川交给他,也算是全了我们兄妹一场的一点念想。”
照水坚持把三川交给凌洒金,她的理由让达拉王子无从推却。
达拉有许许多多的疑问。
她既是县官之妹,为何要蜗居在新远的盗匪窝里,不去同家人、同兄长团聚。
她既有亲人,为何不追随西淸人下山,却执意要留守在这荒废的山头,便连死,都这般孤零零的。
凌照水仿佛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一般,凄惨一笑道:
“照水心胸狭窄,因为些许小事对兄长心生怨恨之情,虽是投奔他而来,却一直介怀旧事不愿与兄长坦诚相认。”
“如今照水命不久矣,却反而想明白了许多事。”
“照水此生,亲缘甚广,虽大都不寿,但亦不缺真心待我之人。”
“论朋友,有你达拉王子,肝胆相照,有碧玉,诚心相待,还有整个西淸旧部,你们都待我像亲人朋友那般。”
“论爱情。。。。。。”
凌照水在此停顿,她回忆那人的样貌颇为费力,却始终不能刻画出他的样子,只记得他高挺的脊背和蛊惑人心的嗓音。
不知道他此刻身在何方,不知道他是否像她想念他一般,在不为人知晓的心底,无尽又无奈地将他们相处的点滴过往,回忆了一遍又一遍。。。。。。
人之将死,她终于不再仿徨和逃避,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我的爱情虽短暂,但我此刻无比清醒,我确实是爱着他的。”
她说着目光决绝地看了一眼嗷嗷待哺的凌三川,气若游丝却格外坚定道:
“我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