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邓筵茆箍得喘不上气的凌照水,这会终于略略得以解脱,趁着邓筵茆与凌寺丞谈判的功夫,她低头朝一个不被留意的人使了个眼色。苏星辰一步步从身后靠近邓筵茆,他屏气凝神,这短短的一路,他走得无比艰辛,冷汗从他额前冒出,有如水珠,他伸手擦拭掉这些软弱的证据,耻高气扬地抬起头颅,冲比自己高了近乎一倍的伟岸男子道:“喂,邓筵茆,来送死啊!”全副精力都在和凌寺丞引领的衙役和护卫较量的邓筵茆,闻言猝不及防往身后看,四下平扫无人,却在低头一瞥的时候,不经意发现了一个人影。虎落平阳被犬欺,邓筵茆气不打一处来,这个他一只手便能捏起的小儿,如今竟然胆敢在他面前叫嚣,冲着他勾起手指头:“来啊!”他邓筵茆即便是一手挟持着凌照水这个人质,也能在群雄环伺的情况下,轻易腾出只手将这小人先对付了。诚然,邓筵茆是武艺高强,但他读书的时候,一定不甚用心,他可能没有听过孔圣人的传世名言:世间唯女子和小儿难养。邓筵茆想要掐死苏星辰,可苏星辰身量实在太矮,他免不了便要弯下腰去。他心中气恼,表情必然也十分凶神恶煞。他想以此震慑苏星辰,却看到苏小公子竟然朝他扮了个鬼脸。邓筵茆气不打一处来,越界一捞,试图把苏星辰控制在自己手中。如此大动作下,难免松了对凌姑娘的掌控。凌姑娘楸准时机,拔了根银簪子猛力扎向邓筵茆禁锢他的那只胳膊,邓筵茆这边胳膊吃痛,那边胳膊便也失了准心。苏星辰在邓筵茆手下侥幸逃过了一劫,待邓筵茆吃过教训,稳住心神,不顾胳膊流血将凌姑娘搂得更紧,并且用出更大的气力去对付苏星辰的时候,却见眼前一片白雾茫茫,紧接着他又被凌姑娘一口咬在了手上,吃痛惊呼之时,唇齿大张,如此也将那些飘扬的粉末吸入了更多。渐渐地,他便感觉自己使不上力了,到手的温香软玉从自己手上逃走了,侏儒残障还在他耳畔叫嚣:“让你也尝一尝这罂花粉的滋味吧!”罂花粉四溢,周遭人虽然也闻了些许,但毕竟与之还有段距离,反应过来时便迅速捂上了口鼻躲避,所以吸食的量不多,片刻便恢复了清醒。凌照水被凌洒金迅速带至了一边,整个公堂正中,便只剩下了神智越来越不清明的邓筵茆,和平静地望着他,有如阎王在审判厉鬼的苏星辰。那一夜,邓筵茆无视苏星辰弱小的挣扎,将无数的罂花粉灌入苏星辰的口中,让他渐渐迷失了心智,丧失了自我。如今,苏星辰看着邓筵茆自食恶果,心中洋溢着大仇得报的快感,几乎让他忘记了自己也身在其中。他身上尽染罂花粉之毒,此毒无解。一次一次的缓解,也只会让身中之毒变得越来越重。既然如此,那么多一分少一分,又有何妨呢?苏星辰站在原地,听到前边有人喊他的名字,久违了的,只有她才会喊的名字:“苏星耀,回来。”罂花粉扬起的迷雾渐渐退散,身长八尺的邓筵茆轰然倒于地上,苏星辰才终于看清对面那个唤他名字的女人。他记得她同自己说过:“苏星耀,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罂花粉之毒无解,但却不会立刻致人死地,你坚持坚持,咱们总能够找到解毒的法子,你还小。。。。。。哦,不,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不要轻易放弃自己。”衙役迅速上前,不费刀兵将邓筵茆控制住。凌寺丞亲自上前,泼了一盆冷水到邓筵茆身上,厉声质问他:“邓筵茆,京兆府苏家满门皆是死于你手,是吗?”这个时候邓筵茆的脑子已经很混乱了,但他毕竟内功深沉,仍坚守着一缕神智抵死不认:“不是。”公堂上所列官员,不乏晋王一党。邓筵茆这个人,毫无疑问,晋王是要保的。纵使邓筵茆杀害京兆府满门的事实已经无比清楚,却还有人妄图狡辩,为其脱罪:“凌寺丞,仅凭区区一包粉末,一块帕子,一个神智不算清楚的侏儒证人,就要将邓大人定罪,这未免有些儿戏了吧。”“邓大人已经这样了,不如今日就先这样吧,找个御医把人弄醒了,改日再议。”为邓筵茆作保者不乏高官,平时以凌洒金的官位,见了都要依礼行拜,若非有一道圣旨保驾护航,这会凌寺丞的处境想必更加艰辛。凌洒金力排众议,坚持要将邓筵茆法办。纷争不下,大理寺衙署与晋王党羽一度要交上火。便在这时,听到了悬梁上一声长叹,紧接着便是双足落地的声音。众人不觉之时,一个黑衣人从大理寺的房梁上跳了下来,不偏不倚站在了两派争吵的官员中央。他是谁?刚才大理寺审案期间,难道他便一直在房梁上吗?公堂上这么多人,竟然没人能够察觉到他的存在。“在下夜影?”夜影是谁?“在下是肃王府的暗卫。”夜影不得不解释自己的身份,他的视线从巡防营的几位官兵身上扫过:“这几位大人,那夜你们追着我跑了大半个京都城,号称对我的身形记忆犹新,即便是化成灰也认得。”“怎么,如今我站在诸位面前,诸位竟然不认得我了。”“真是伤感情啊!”一直坐观其变,未插上手也未插过话的沈白衣,这个时候才突然开了口:“本将终于想明白了。”那会,凌照水挨他近,问他:“想明白什么?”沈白衣回道:“肃王殿下为何那般有信心,京兆府灭门案的漫天脏水绝对泼不到他的身上。”他话音刚落,就被暗卫夜影翻了个白眼:“沈白衣,你刚才为什么不出手?”夜影指的当然是方才凌姑娘受袭一事,沈白衣遭他问了,才懒懒道:“本将以为你会出手,本将职责所在是保护凌寺丞。”他说着转脸向凌照水:“想不到凌姑娘如此勇敢多智。”“本将刚才目睹这出戏,想明白的道理其实还不止一件。”凌照水没好气问:“你又想明白了什么?”沈白衣便道:“想明白了凌三川到底像谁,外在像谁,内里又像谁。”“凌姑娘,恕沈某直言,凌三川真的不是你亲自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