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掌柜的去送书了?”拿着鸡毛掸子的伙计点头,“是张侍郎家订的书,今年他家公子不是考……”还没说完,苏映安就沉着脸色说:“书肆里面这么多事情,我看门口那几摞书也没分类编册,他不使唤他们,竟然亲自去送了书?”那伙计微微一愣,颇有些为难说:“是、是,掌柜的说他上了年岁,就要多出去走动走动。那书本原本是要叫小的们几个整理的。”苏映安哦了一声,“你们读过多少书?”伙计说:“小的私塾读完,学到了十岁。”她面色再一次沉下,看向话少的那个:“你呢?”“小、小的不曾读过书。”“我读过,差点考上童生了。”最后说话的,便是那个歪帽伙计,还一副得意的样子。苏映安气极反笑:“他让你们来整理书本,自己去送书,你们会整理吗?”“会,掌柜的教过小的们,就按照书本大小分类就行了。”难怪,那个说自己没有读过书的伙计,方才往柜子里面塞书的时候,动作看娴熟了。原是按照这个分类的。她随便翻了手边柜子上的基本,嗤笑了一声。根本不是同一类的,仅仅按照书本大笑就放在了一起。恐怕顾客进来找书,他们自己都要忙好一阵。苏映安还没说话,神后便传来了一道声音。“你们不干活,都站在这里干什么?”大腹便便的掌柜从外走进来,还用着审视的目光,打量起了苏映安。他是认得苏映安的,但态度也不怎么尊敬。掌柜的堆笑:“原是少夫人来了,是要找什么书?我叫伙计们去给你找。”苏映安冷眼瞧着他:“我要找一本老子的《道德经》。”掌柜道:“少夫人竟然喜欢看这类书,真是与别的女子很是不同呢。”她似笑非笑:“与其说这些废话,倒不如立马去给我找过来。”掌柜的奉承背后,藏着那般阴阳怪气跟轻挑,苏映安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故意不给他面子。被落了面子的掌柜笑容逐渐褪去,呵斥道:“荣生,还不去给少夫人找书?”荣生搁下鸡毛掸子便去了。“《道德经》,《道德经》……”苏映安听见他嘴上在念叨,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在书架面前胡乱找着,她优哉游哉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不远处,歪帽伙计正低低地和掌柜嘀咕着什么,两人还时不时朝着自己看过来。苏映安只当做没看见,百无聊赖喝了两杯茶才幽幽开口。“掌柜的,他找不到,你不去找找?我这里赶时间,要得急。”掌柜的态度已经不如刚才进来时候了,他走到苏映安跟前,与其不客气道:“少夫人,我忽然想起来这本书咱们书肆已经卖完了,要不改日进了新书回来,我叫人给你送过来。”“哦?”苏映安扬了扬眉毛,盯着他那张满是横肉的脸,“掌柜的不亲自送?”“我平时事情多得很,倒是想送,也抽不出身。”苏映安冷笑,站起身走到了柜子面前说:“那你怎么刚才就有空闲去给张侍郎家送书本?该不是借着机会去攀高枝了。“如今侯府不景气,但也没说就要关门倒户了,你这么着急就要去寻下一任东家,叫老夫人听见,会多伤心?”掌柜面色煞白,盯着她说:“少夫人还是别开玩笑了……”她从杂乱的柜子上抽出一本书,看了眼,不答反问道:“哎呀,这不就是掌柜的说没有了的《道德经》吗?”“伙计找不到,我一眼就看见了。掌柜的也找不到,我一下就抽了出来。“掌柜的,你说,这书肆,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用心经营?成日领着侯府给的月银,还要从书肆中中饱私囊啊?”苏映安的声音淡淡的,但说出来的话,却像是砸入深池中的石头,咚的一声,乱人心弦。苏映安静静地等待掌柜的回答,但她只看见这肥头大耳,模样却出奇的精明刻薄的掌柜,表情逐渐发生了变化。“少夫人……”他眯了眯本就是小成了一条缝的眼睛,“您这般来,该不是在戏弄我们吧?”苏映安笑出声,“戏弄?我叫你找本书,便是戏弄,那倘若我叫你给我找十本书呢?”掌柜冷哼:“少夫人本就来者不善,我们倒不如打开了天窗说亮话,不要这般拐弯抹角的。”“好!”她厉声说:“第一,你的这位侄子伙计,对我出言不逊、言辞轻挑,无论我是客人还是侯府少夫人,他都该受罚!“第二,书肆里面经营混乱,就连书籍陈列都是完全无序,这十分耽误书肆的买卖,是你这个作为掌柜的营生不力,该罚!“第三,书肆中的伙计丝毫没有生气,这十分耽误书肆的生意,书肆的伙计也该受罚。“如此,掌柜的有什么意见吗?”苏映安一连说了三个该罚的理由,整个书肆中,没有一个可以逃脱责罚。掌柜愣了愣,似乎也没有料到她会这般义正言辞。“少夫人……”苏映安将令牌扔在了他跟前的台面上,“仔细看看,如日后这书肆,是不是我来管的?你若有怨言,我第一个要解雇的,便是你。”“舅舅!”歪帽伙计震惊道:“你可千万不能被解雇了啊!”掌柜烦躁道:“闭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闻言,苏映安扬了扬眉毛,还以为掌柜会为了自保,先惩治了这对自己不尊重的侄子。另外两名伙计求饶道:“少夫人饶命、少夫人饶命!”掌柜忽然轻蔑一笑,盯着苏映安冷冷道:“就算你有侯府的令牌也没用,我是老夫人雇来的,你没有资格解聘我!就算要解聘,我也只认侯府的几位主子!”原是不当苏映安是侯府的主子。若不是背后有人指示,他敢对侯府正儿八经的少夫人,说出这种话来?掌柜的行为,很明显是在给她一个下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