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双腿都发软了。再看到儿子敞在外的胸口全是青的、红的颜色,想到适才内侍说什么“逍遥道,人间极乐”,哪还不明白呢。眼前是阵阵发黑,差点没当场昏死过去。“夫人,濯少爷既然醒了,就劳夫人领回贵府休息吧。至于王爷所交代的事儿,想来濯少爷是知道的,夫人回去后最好帮衬着濯少爷一起想想,如何才能让王爷心想事成。”“若贵府办事再拖拖拉拉,让王爷彻彻底底失望,后果可不是贵府能承受得住了。望夫人切记,早早把事办妥,早早皆大欢喜。”“自然,令郎的前程也有了。”这会儿卢氏哪里还想着什么前程。只想着嫡子有没有命去挣前程了。出了昌王府,到车舆里,卢氏看到面色浮白,双眼紧闭的儿子,悲从心中来,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夫人,这会子不是哭的时候,得赶紧送大爷回府,再请刘大夫人过来瞧瞧。”于妈妈稳着心神,劝慰卢氏。“关键时候,您可不能倒下。大爷能依靠的,只有您啊。”卢氏其实也是个心性坚韧的。闻言,她抹干脸上的泪水,嗓音沙哑道:“你说得没错,我不能倒下,我要倒下了,岂不便宜了余氏那贱人!”又替嫡子系好中衣,吩咐于妈妈,“趁天亮还早,马车停到偏门那处,你去哥儿院里取套衣裳出来,莫要被人瞧见了去。”她的濯哥儿早被胭脂那贱人连累了名声,风波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可不能再闹出什么事了。卢氏是想得好好的。哪知道,到了偏门后,那守门的婆子跟睡死了似的,怎么喊也没有过来地把门打开。又绕去了后门,结果还是一样!眼看晕在车舆的嫡子脸色越来越惨白,甚至有浮出将死般的金箔色,卢氏哪里还顾得上颜面、体统,厉喝,“回正门!”车夫不敢耽搁,赶忙驾着马车又绕回了侯府正门。马车停在了侯府正门,于妈妈用力扣动门上铜环,这才惊醒了守门的小厮。只着中衣的卫文濯是由小厮背着,火急火燎地送回望晖院。没一会儿,整个侯府的人全惊醒了。卫姮也醒了过来。“怎么乱哄哄的,出什么事儿了?”果儿进来,“姑娘,是大夫人领着大爷回来了。大爷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穿着一身不堪体面的中衣,赤着脚,让小厮背回了望晖院。”“大老爷也惊动了,赶去了望晖院,又差人去请大夫人过府。望晖院的胭脂姑娘还以为大爷没了,嗷了一声嗓后,人也晕了过去……”“桃姨娘得了信匆匆赶过来,不料路上摔了一跤,肚子痛得厉害……”也就是说,整个大房乱成一团。卫姮是知道卢氏昨晚一宿在外面,不过,又怎么和卫文濯一起呢?“初春,派人查一查大夫人昨儿去了哪里。”点了灯的青梧院也开始忙碌了起来。方嬷嬷进来,见卫姮赤着脚踩青砖上头,温声道:“姑娘,晨起彼凉,当心湿气从脚入,老了后会吃亏。”说罢,抬抬手示意碧竹给卫姮拿好软底鞋。碧竹素来有些怵方嬷嬷,见此,赶紧进了暖阁拿了干净又柔软的绣花软底鞋,伺候卫姮身上。等卫姮梳洗过后,方嬷嬷再轻地抬抬手,外头候着的丫鬟脚步极轻,捧着牛乳进了屋子里。“姑娘,喝口温牛乳,养养身子。”方嬷嬷亲自端了盛了牛乳的瓷碗,递到卫姮手里,“这两日姑娘的胃口似乎不太好,牛乳养胃,你试抿口,看看爱不爱喝。”宫里的娘娘们,每日早晚都会喝一碗牛乳,里头还会添红枣、枸杞等养气血的温补物,个个都是养到气色红润,人比花娇。卫姮端过汤色浮白的牛乳,颇有些惊讶道:“牛乳难得,嬷嬷这是从哪儿得来的?”方嬷嬷微笑道:“昨日姑娘有事提前杜府的赏菊宴后,杜府老夫人惦记姑娘,打发人送来小半桶牛乳。”“今日我便自作主张给姑娘温了一碗,余省的放冰窖里,姑娘若喜爱,明儿我便添些枸杞、红枣,既养气色,又养身子。”卫姮抿了一口,点头说好,很快小碗牛乳便见了底。丫鬟捧着空碗退下后,卫姮又问昨夜里可有人寻她。如今院里的人情往来都是方嬷嬷经手,如有人寻她,方嬷嬷也是第一个先知道。“不曾有人寻姑娘。”方嬷嬷也没有问卫姮昨日为何提前离开杜府,也没有问大半夜里为何会有人寻来,她只知道,如今她伺候的姑娘是个有成算的,不能约束太多。规矩呢,也是学得极好,她这个教养嬷嬷有时候都闲到有些心慌。回了话,便见姑娘眉心微蹙,低地呢喃一句,“难道昨晚没有一点事?不可能啊。”方嬷嬷眼帘微地一跳,“姑娘是有心事?”“嗯,有件人命关天的心事,不过这会儿不太方便透露给嬷嬷。”卫姮倒也诚实,没有瞒着方嬷嬷,“我在救一位很重要的大人物,可他的身份我还在琢磨……”姑娘肯说,方嬷嬷心里还是开心的。这是把她当成自己人呢。便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姑娘是个行善事的,但出门在外,姑娘也要护着自己一点。”“上京,天下脚下,皇亲国戚数不胜数,若真是哪一位大人物,姑娘可是知道后,要么知道得透彻,要么,便不要去知道。”卫姮笑道:“嬷嬷提醒的是,姮明白了。那人,目前为止助我良多,应该不会对我不利。”“那就好,姑娘心里有数便成。”方嬷嬷说完,果儿又来了。这会,小丫鬟的脚步急促了许多,福了礼后,便道:“姑娘,桃姨娘诊出身孕了。”屋里,瞬间静悄悄。过了好一会儿,卫姮道:“怎么这么快就有了?”果儿说,“确实够快,刘大夫说已有一月余,大夫人知道后,差点没把老爷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