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不放心。侍卫比她这个大夫,更在乎三爷的生命。药汤很快降入小腹下,卫姮淡声,“堵上。”水声停止,站在木桶倾身的卫姮迅速扎针,护住肾阳脉络,再緹针入关元,轻捻数再飞快针血。一股黑色的血,如一条细微的蛇蜿蜒流出,绵延不断极为骇人。等那血流入绿到黑的药汤内,迅速凝结成块,边上,更隐隐有白霜覆盖。此为,奇毒内的寒毒。卫姮手指抚过男子因放血而绷紧到肌理分明的小腹,沾了血的指尖放到鼻尖微微嗅闻。肃冷的眼里有喜色掠过。血气更浓,不似以往有炙热之气,如公孙宴所说,一月之后奇热可解。那奇寒,亦化解不少。形如小蛇的黑血停止,卫姮第二次施针、取针,待黑色再次停止,卫姮施最后一针。也就是这一针,突然发生意外。卫姮:“……”血七:“……”沉默的血七看一眼后,沉默的视线对上了王爷那双视线更为沉默的双眼。血七:“……”王爷,属下并非故意冒犯,王爷见谅。默默背过身子。卫姮是连脸上的药汤都来不及拭干净,继续捻动緹针。已经闭上双眼的凌王,头一回尝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取了针,黑细如蛇的血继续流着,卫姮方得闲用衣袖抹干净脸上的药汤。抬眸,便看到坐在药桶里的雅正、自持的男子,胭脂般的颜色从胸膛一直弥漫俊颜。是连耳根子都红了。卫姮瞧着,不禁失笑。她是女郎都没有羞红身子、脸儿都红了,他,堂堂男子怎么就这般羞涩了?清清嗓子,卫姮刚要开口,双眼闭眼,鼻梁俊挺微启好看薄唇,“你,住嘴。”直觉告诉自己,卫二张嘴定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还真误会卫姮了。见他反应这般大,身为大夫的卫姮收了脸上的笑。正色道:“三爷,前几次三爷并无反应,今日可见奇毒内寒性一毒渐渐转少。”“公孙大夫三个月后,寻回最后根治的解毒,三爷奇毒必解,再不受磨人痛苦。”血七握在剑柄上的左手,隐隐颤抖。王爷,快好了!夏元宸睁开凤眸,深晦莫测的眸子,锁定在卫姮脸上,“现在诊脉,是否可看出我身中奇毒?”卫姮闻言,道:“不急,晚些我再看看脉相。血七,换药汤。”“是!”血七大步流星离开。要卫姮上半身倾入桶内,飞快取下护他肾脉经络的银针,再将胸口、手臂、后颈、颅顶的银针依次飞快取下。血七提着盛满药汤的木桶过来,有了水的遮掩,夏元宸俊颜神色渐渐恢复如常。很快,又绷紧了清隽下颌。最后一波痛苦已至,卫姮再次出针。又是两个时辰过去,结束此次药浴。卫姮换了血七进来伺候夏元宸穿衣,自己则退到厢房外面。毒性解了不少的夏元宸比以往几次有了些力气,血七只需扶着他,便能自己走动。不过,俊颜依旧惨白,毫无血色。从净室走到床边,虽不远,但足让夏元宸体力不支。躺到床上,他微微喘着气息示意血七退下。尔后,低声问为他诊脉的卫姮,“如何?还能看出身中奇毒吗?”“可以。”卫姮微微点头,“但脉相比以往更为有力,可见恢复不错。”不行。再过二十一日便是观莲节,在贵妃娘娘昨儿便央了圣上点头,太液池将有荷灯宴,静宴请朝中重臣代嫁的女郎、不曾娶亲的儿郎入宫放荷灯。每到荷灯宴,圣上都会下旨赐婚。而她——目光微抬,落到神色肃穆的皎如明月娇颜,而她,并无成亲念头。他需要有足够的理由,再一次拒绝圣上赐婚。声色微寒的凌王,询问卫姮,“卫二,如我中断每十日一次药浴,毒性是否反噬?”“有可能会,有可能不会。”卫姮沉声,“三爷,你想中断药浴?”“是。”夏元宸颔首,“有人不希望我太快好转。”卫姮拧眉,“你的兄弟?”换来夏元宸好一会儿的沉默,“除了他们,还有我……父亲。”父亲两字,纵然声色平静,卫姮一样听出隐藏在平静之下的苦涩。“那你母亲呢?”“我母亲已经过世七年了。”声音温润了不少。换来卫姮的沉默了,垂了眼帘,轻道:“如果你母亲在世,一定不希望看到你中断解毒。”她与三爷还真是同病相怜。他,不受父亲宠爱,家人盼着他死。她,不受母亲宠爱,幸运的是兰哥儿希望她开心就好。夏元宸嘴角绷紧少许。如果母后活着,只会更痛苦。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过后倒下,最后,临死前也没有等到帝王的垂怜。“可,若能活命,母亲抵大也会点头吧。”卫姮一愣。惊声,“您的意思是,如有人知道你毒性将解,再直接杀你?”夏元宸:“所以,我必须中断两次药浴。反噬与活命,卫二,我选择后者。”那自然是选择后者啊。有命在,总有办法解决。……杜微院李昆家进了东次间回话,“夫人,跟到了一处僻静小院里,车舆进去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派去的小厮不敢靠近便在外头转了一圈,瞧见一处有柴烟飘起,想来院里还有别人,没敢多停留,记下位置后便离开。”重新捻转佛珠的卢氏脸露阴冷,“可有听见里面有什么东西?或是有人说话的声音?”李昆家道:“不曾说,小厮有也拳手功夫,耳朵贴了门扉偷听过,并无任何动静。”进去了,又没有动静,那在里面做什么呢?卢氏手指压紧佛珠,过了一会儿才道:“继续盯紧,下次再去小院,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