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文濯早便想离开了。起身后朝着满院女眷作揖,领了胭脂离开。卫姮与谢氏也是给女眷们赔礼道歉,女眷再次回了园子里听戏,罗氏因受了惊扰,也提前离席。她是瞒了贺大人过来,本就病着,如今更是精神不济,卫姮没有强留,出门送了罗氏。“今日之事你也不必自责,那丫鬟既是卫大夫人拨到你院里的,如今不过是正好回了原处。”“那丫鬟瞧着不像是正经女子,去了你堂兄院里估摸还会继续兴风作浪,你今儿便把丫鬟的卖身契交与你堂兄,早早交割清楚,日后再出什么事儿,卫大夫人也不可能怨你身上。”罗氏虽病着,气息也有些发虚,但言语里的利索依旧不改。京兆杜家,皆是沙场点兵能文又能武的名将功臣,便是教出来的女子,言谈举止都有一股子不怕惹事的烈性。卢氏说卫姮安的什么心思,在东厢房里歇息的她听得一清二楚。若不是桂嬷嬷挡着,她非得出来替卫姮辩上一二。如今卫姮送她上马车,趁着这点子路程,罗氏对卫姮说起了掏心窝的话儿。卫姮笑道:“胭脂的身契一直在卫大夫人手里,倒也省了交割。她来我院里又不足一月,如今去了堂兄院里,日后会有什么造化,与我也没有什么关系。”罗氏也不惊讶,只道了一句,“都说卫大夫人素有贤名,我还险些当真了。”这话,卫姮再恨卢氏,也是不好接话了。况且,背后非议长辈,狂悖无礼,有失德行,便是她再不喜卢氏,也断不会在人前诋毁她。再者,她今日所谋已成功,足够让卢氏恶心许久,又何必再在口舌上逞强呢。桂嬷嬷见此,对卫姮的从容淡然不禁在心里暗暗赞叹。都说女随母,眼前这位卫小姐倒是远远强过其母章氏。想到章氏毫无规矩、章程的言行,桂嬷嬷又不禁暗里对举止得体,进退有度的卫姮感到惋惜。有这么一位拧不清的母亲,卫小姐再不错,亲事上面恐有些艰难。罗氏还没有走出勇毅侯府,得知妻子受惊的贺知章贺大人沉着脸,谢绝卫宗源的相送,提前离席了。是桂嬷嬷见主母受惊,不敢瞒了主君贺大人,遣了随行的管事妈妈去前院找到了主君。这会儿子听澜院发生的事儿也传到了前院。贺大人离席前还特地冷冷地看了卫宗耀一眼,再拂袖离开。子不教,父之过!卫宗耀羞愧到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礼部的崔大人摇摇头,对卫宗源叹道:“可惜了。”卫宗源淡道:“年少气盛,今日吃了教训,日后若能律己修身、崇德向善,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骨子里极为傲慢、自负的濯哥儿在许多人眼里是斯文、尔雅,进退有度,他瞒过了很多人,却瞒不过他这个七伯父,也没能瞒过礼部崔大人、兵部的贺大人。今日颜面尽失,唯愿他自省其身,做到真正的‘明心见性,不矜不伐’。崔大人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失笑,“卫大人啊卫大人,尔真乃奇人也!”族中男丁在女色上面栽了大跟头,落了个德行有亏的名声,他不仅不慌,反而觉着是件好事。啧啧啧。换作是自个,如同卫宗耀一般,羞愧到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为好。卫宗源不置可否一笑,睇了浑身上下都透着尴尬的十一族弟,眼里,冷意掠过。什么醉酒跌进冷泉里,婢女路过相救……谁信?不过是表面上好听一些罢了。更令他不齿的是,缘由还是婢女自个说的,而非出自濯哥儿嘴里,更可见濯哥儿言行不一,乃小人行事!卫宗源压下心里冷意,暗沉的视线落到正与族中叔伯们敬酒的兰哥儿身上。濯哥儿已毁,绝不能再毁了兰哥儿。不可再两府合一!等兰哥儿、姮姐儿孝期一过,必须分府!送走罗氏、贺大人的卫姮,此时若知晓七伯父卫宗源的心思,今晚都会高兴到失眠。后宅的院子一曲戏毕,肖夫人也匆匆离开。卫姮没有去送肖夫人,是眼睛红通通的卫云幽相送的,一直到肖夫人上了马车,也没有与卫云幽说一句话。“娘啊……”马车里,齐欢淳怯怯开口,“这事儿与云姐姐可没有一点干系,您适才都吓到云姐姐了。”唉,云姐姐看着好可怜。肖氏压紧嘴角,沉道:“你也该好好学学规矩了,日后没有我的点头,不许出后院半点。”“我不要!”齐欢淳大声抗议,“下月是兰世子生辰,云姐姐还邀了我过来给兰世子庆生。”“兰世子是男子,他的生辰何须你来贺?”肖氏厉声,“齐欢淳,你再这般放肆,别怪为娘收拾你!”齐欢淳从未被肖氏如此厉声斥过,顿时委屈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回,肖氏狠了心没有再哄。在她没有查清楚胭脂身份之前,绝不能让淳姐儿去找云姐儿玩耍。还有侯爷那边——肖氏按了按眉心,眼里的凝重愈发加重。云姐儿与瑜哥儿的婚事,经此一事,侯爷只怕不会同意了。思及此,肖氏只觉自己的头风都要犯了。被肖氏惦记的严夫人,此时也是颇为头痛。三品大官的夫人与她坐一屋,客客气气地说着话儿,是说到她心惊胆战。谢氏让丫鬟沏了茶,放缓了声色与严夫人说着话儿,“夫人不怕拘谨,是我打扰了夫人,还望夫人见惊。”严夫人抿了口茶,扯出一记不自然的僵硬微笑,小心翼翼地道:“夫人寻妾身过来,是想问胭脂,对吗?”谢氏温声问道:“夫人可知胭脂是哪儿的人?”“那胭脂啊……”严夫人往四周看了下,谢氏抬手示意丫鬟全部退下。待卫姮寻找谢氏,便发现谢氏冷淡的神情之下,压着风雨欲来的锐意。七伯母这是——怎么了?一直到大宴结束,卫姮去送严夫人才知晓七伯母为何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