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们与妇人所思所想终归是不同的。更何况肖夫人乃是侯府主母,虽平时会使些傲性子,关键时候被爷们点拨一下,心里对卫姮一直都有的成见屏障,开始崩塌。是啊。如今的宁远侯府自老侯爷走后,便在圣心之外。为了瑜哥儿的前程,为了侯府累世基业,她的喜与爱算不了什么。儿子没了前程,侯府失了基业,她肖氏也就什么都不是了。肖氏就这般百感交集来到了勇毅侯府,耐着性子,收敛了傲性同卫氏的女眷们有说有笑起来。到了勇毅府,肖氏再没有像往常那般先去找卢氏了。而是与谢氏一道有说有笑,世家的夫人,便是笑也是高雅、矜秀,让一些没有与高门大户夫人有过来往的卫氏女眷们,不禁暗里模仿起。肖夫人对谢氏道:“一直不曾见过谢夫人,今日一见,我竟生出几分熟悉,就好似前世我你早就认识,没有半点疏离。”比起肖氏的热情,谢氏依旧淡然又失礼节回着。有见族里一个年轻的媳妇想凑过,谢氏暗里一切眼刀子刮过去,便把有心交结侯府夫人的媳妇给吓退。卢氏有句话没有说错,卫氏的底蕴确实没有比不得真正的世家,亲朋好友们亦是良莠参半。谢氏之所以过来帮衬卫姮,也是担心卫姮是深闺女子,又不曾与上京里的卫氏族亲有过深往,不识人心,让心胸狭隘的族亲、又有些阴做下段的族亲给哄了去。有她这个宗妇坐镇,谅她们也不敢放肆。一名接迎贵客的管事嬷嬷走到谢氏身边,说兵部侍郎贺大人的夫人来了。谢氏与同肖氏说了句“失陪”,便亲自去相迎。不曾听姮姐儿提到贺大人的夫人也会过来。“二姑娘呢?”谢氏问。管事嬷嬷道:“已让丫鬟去请二姑娘了。”谢氏微微颔首,没有再问。兵部侍郎贺大人的请帖是姮姐儿请了老爷,一定要在散朝会后送给到贺大人手里,可并没有提到还请了他的夫人罗氏。这位罗夫人是大有来头的。罗氏的娘家并不显赫,可罗氏的母亲却是出身历朝历代都出功臣名将的京兆杜家,是真正的嫡系嫡女。当年,罗氏母亲下嫁罗父时,那可是轰动整个世族。概因,罗氏的外祖父一人进山赏景,不料一脚踩空,挂在了悬崖峭壁,多亏罗氏的祖父路过舍身相救,才得以活下来。待罗氏外祖父可以下地走后,见罗家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户,却也是耕读传家,家风极清正,便做主将嫡次女许给了罗家。罗氏母亲嫁进罗家后,与罗父无比恩爱,次年便生下了罗氏。可惜天妒有情人,罗氏三岁,母亲杜氏怀第二胎时,难产大出血而死。罗父思妻过度,半年后悲伤殉情,留下年仅三岁半的罗氏。杜家怜罗氏年幼无依,便接了罗氏去了杜家,由杜老夫人亲自抚养长大,疼爱到连嫡亲的孙女都得靠边。自幼在外祖母膝下长大的罗氏,一举一动间皆是世家的底蕴、见识。步伐微快的谢氏从抄手游廊走过,便看到前面的垂花门前,姮姐儿同身边的丫鬟初春正说着话儿。刚与果儿碰了面的初春轻声道:“姑娘,宁远侯果真与贺大人一道而来,他没有理会大爷。大爷受了冷落,独自离席。”卫姮轻摇团扇,嘴角微微弯起来,“你去吧,那鱼儿只怕也等不及了。”初春应了声“是”,抬眸间正好看到宗妇七夫人与门房迎客的管事嬷嬷过来,“姑娘,七夫人来了,奴婢便去了。”“嗯。”卫姮笑着让初春退下,转了身朝谢氏走去。“贺大人的妻子罗夫人来了,你与我一道去相迎。”谢氏说完,卫姮不禁愣了一下,“罗伯……罗夫人也来了?”前世的这个时候,罗夫人应在她外祖母家养身子啊。“嗯,也进了府。”谢氏步伐微快,并道:“罗夫人是个磊落好相与的性子,身上有文人风骨,极不喜谄谀佞媚之人。”“等会你见了她,按礼数见礼便好,不需要故意亲近。”这些卫姮前世都知晓,如今听到谢氏细细叮嘱,卫姮依旧听得极为认真,没有半点的不耐烦。罗伯母过来,委实是她没有想到的。可这是件好事!前世,罗伯母会在七月半鬼节这日突然大出血,而亡。很快,便见了罗氏。甫一见到她,谢氏、卫姮皆大吃一惊。竟这么面色蜡黄到敷粉也难掩,精神也是极不好,每走一步都得管事妈妈搀扶。谢氏与卫姮立马迎了上去。罗氏见了卫姮,面上有了几分激动,“可是姮姐儿?”“姮见过罗伯母。”卫姮见礼,还没有完全委膝下去,罗氏亲自扶起卫姮,“好孩子,当年你父亲抱到我身边时,你尚在襁褓中,眨眼间竟然这般大了。”感慨间追忆到故人,罗氏眼里有了淡淡泪花。谢氏是不知姮姐儿与罗氏还有过这样一段非浅的渊源。两人相互见了礼,因卫姮之故,一切不曾来往过的陌生,多了几分亲近。卫姮已扶住了罗氏,指腹正好搭在罗氏的腕子上。搭脉间,卫姮柔道:“之前有听父亲提过,还说我极黏您,黏到只要离了您的怀抱,扯紧嗓儿大哭。”“还说您在边关的那几晚,晚晚哄着我睡下才能离开。”这脉象,喜脉啊。月份尚浅,极难发现,需得再过个九日十日的就能确信了。可便是身怀有孕,面色也不该如此蜡黄啊。欲要细细再诊,罗氏反携了卫姮的手,笑道:“可不,那时我才知原来女娃儿的哭声,也能大到如雷鸣。”笑着笑着,神色又黯淡了下来。谢氏一下子想到了为何。罗氏与贺大夫成亲到现在,至今膝下无子!据说前面怀过,可都莫名落了胎。刚想给了姮姐儿提个醒,便见姮姐儿笑盈盈道:“我如今的哭声啊……”故意顿住不往下说,一下子吸引了罗氏的注意,她笑道:“如今的哭声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