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惹怒青尘居士一事,如长了翅膀般飞进了上京所有高门大户的后宅内。冯老夫人得知后,对身边伺候的嬷嬷道:“那卢氏以往瞧着是个办事妥帖、靠谱的,怎么如今是愈发离谱了呢。”嬷嬷道:“或许这便是常说的本性难移吧。”本就如此,只是伪装得够好罢了。冯老夫人沉默了许久,过了一会儿才道:“还好退了其女的生辰八字,不然,宁远侯府也要跟着被她连累到扒一层皮不可。”“还是老夫人您英明。”嬷嬷拿着软锤轻轻给冯老夫人捶腿,“夫人那边也清醒了过来,不再与卢氏走动,往后咱们侯府的日子定会越来越好。”会吗?满目忧愁的冯老夫人抬了眼,看向窗外绿意盈色的景色,心里却始终沉沉的,总觉似要发生什么大事般。“但愿如此。”老夫人轻叹一声,靠着引枕,缓缓阖上了双眼。得罪了凌王殿下的宁远侯府真的还能时来运转吗?老夫人自己都不敢往想里深。还有瑜哥那边,他同卫府大房的小姐,真的断了吗?怕是断不了。真要断了,今日又怎么与同卫大小姐游湖呢?罢了罢了。府里上下做主的都瞒着她,不想让她知道瑜哥儿的事儿,那她就假装不知吧。嬷嬷见老夫人阖眼浅睡,蹑手蹑脚地退出内室。站在庑廊下头,招手示意值守园子的丫鬟过来,轻声道:“夫人还没有消息吗?”丫鬟摇了头,道:“奴婢一直守着门子,不曾见夫人捎来消息。”嬷嬷心里头也是七上八下了。老夫人明显是起了疑心啊。若是连老夫人都对世子失望,只怕……嬷嬷望了望天色,心里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呢喃道:“但愿世子真能与卫大小姐断干净,切莫再惹怒凌王殿下。”嘴里念完,嬷嬷亦是轻叹一口气。为了一个女子搭上侯府的前程,世子糊涂啊。按规矩来说,主子们行事是轮不到他们这些下人说舌,可世子未必太让人失望了。当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也不知道世子哪里来的底气,这么同凌王殿下对着干。但愿夫人今日能够彻底掐死世子与卫大小姐这段孽缘吧。肖夫人此次是动真怒了。以往,她还念在自己也算是看着卫云幽长大的份上,便是两家结不了亲,她打心眼里还是喜欢卫云幽的。甚至暗里还想过,干脆认她做干女儿,好好摆桌酒席给卫云幽抬抬身份,让众人知道此遭乃侯府之过,与姑娘无关,也好让她日后能说门上好亲事。她是处处替卫云幽着想,结果呢?对方是怎么回赠她的?嘴里说着与瑜哥儿清清白白,并无逾矩,背地面却是勾了瑜哥儿养伤期间,连书都不温了,溜出来陪她。望着自己昔日看到好儿媳妇如此的自甘下贱,不顾规矩勾引爷们出来,肖夫人不禁轻地闭了闭眼。她以前,当真是看错人了!什么知礼、温顺,便是假的!“母亲……”齐君瑜搂着怀里心爱的女子,温润的声音染了一丝惊恐,“……当真是儿子因退亲一事,愧对云幽,恐她一时想不开,伤了身子骨,才主动约她出来游湖。”“一切皆是儿子的错,与云幽无关,还望母亲明鉴啊。”事到如今,齐君瑜还是护着卫云幽,把一切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他太清楚自个母亲的脾气了。越是真怒,越能沉住气。说出来反倒无事。而现在……心里越发没底,越发慌乱的齐君瑜说完后,见自个母亲还不如所动,咬咬牙,他扑通一声跪下。“母亲,您息息怒。都是儿子的过错,您要打要罚,儿子绝无二话,只求母亲放过云幽。”一道跪下来的卫云幽没有说话,只是低低抽泣。听上去,格外委屈。似乎真是冤枉了她。肖夫人身后的孙嬷嬷见着世子竟还向着外人,心里也是浓浓失望。这便是夫人、侯爷悉心栽培的世子,为了一个女人是连前程都不要了。外面传来侯府管事的声音,“夫人,卫府的大夫人出事了。”什么?卫云幽蓦然抬眸,水眸泛红,娇颜憔悴,瞧着委实令人不禁心生怜爱。“夫人……”卫云幽泣道:“不知我母亲出了何事?可否能让管事进来?”肖夫人都没有看一眼卫云幽,下巴微抬,示意孙嬷嬷出去问清楚。她自然也是想知道卢氏到底出了什么事。没一会儿,孙嬷嬷行色匆匆进来,“夫人,卫大夫人带人闯了青尘居士清修小院。惹怒了青尘居士……”便把管事知晓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肖夫人。青尘居士,才女卫云幽是知道的。身世成谜,画得一手好丹青,深受文人喜爱,个个都争着想要成为她的关门弟子。居士却一个都不曾看上,身边据说只有一个六七岁的小童。有人甚至还揣测,是不是青尘居士未婚先孕。传归传,却无人能打听出青尘居士到底是何出身。卫姮,怎么成了青尘居士的关门弟子了?母亲不仅不知,还误以为卫姮与男子幽会、失踪,报官寻人。“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管家,我母亲现在在何处?”卫云幽也不跪了,她只需要知道齐君瑜心里有她,可以为了她而忤逆父母,便足矣。“误会?卫大小姐,你可知青尘居士是谁?”孙嬷嬷板了脸,干瘦的脸上尽为阴鸷冷色,“居士乃圣上的师姐,是连圣上都敢骂,便是圣上、娘娘们见了,都要礼让三分。”“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妄言居士的对错?”卫云幽再怎么有才,也只是闺阁女子,更何况,还是一位身世不显的闺阁女子。孙嬷嬷连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吓到全身颤抖。可孙嬷嬷的话还没有说完呢。看着卫大小姐吓惨的模样,孙嬷嬷露出诡异的冷笑,“……青尘居士身边女官以将卫大夫人今日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上报宫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