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姮离开了小院。是夏元宸执意如此,吩咐侍卫驾马车送卫姮去织坊。“去织坊吧,我已让人伪身客商在织坊等你。”卧榻的儿郎没有再问是否需要他负责,卫姮的回答,已是在体面拒绝了他。留下整夜照顾,那是更不成了。卫姮见此,自是没有再坚持了,道:“夜里三爷若再有昏迷,直接驾马车到侯府后门,今晚我会安排值夜的婆子留意动静。”夏元宸颔首:“好,有事我定会寻你。”说完,便让血七送卫姮离开。血七再急,也知道自己无法改变王爷的决定。也很清楚王爷为什么没有再问是否负责一类的话。送到后院,血七低声道:“卫姑娘,三爷他有不能说的苦衷。”眼看王爷敞开心扉,欲与卫二成事。哪知晓贵妃娘娘又想借观莲节,插手王爷的婚事,逼得王爷不得不冒险拒绝。如今,性命堪忧,连双目都失明,让王爷如何能坦白呢。卫姮倒是拿得起,也放得下,笑道:“我只有给三爷看病的大夫,三爷有什么苦衷我哪有资格知道呢。”“三爷说要负责,想来也是随口一说,做不得真。我呢,也没有放心上。”血七闻言,心里轻轻一叹。卫二如此冷静,王爷想要娶她为王妃,希望渺茫。马车已备好,因血七要留下来照顾卫姮,便让侍卫驾车送卫姮去织坊。卫姮坐到车舆内,娇颜里的笑瞬间收敛。她委实没有想到,三爷会说出要为她负责的话。他是个冷静自持的男子,断不会随意而言,定是在心里有过思量。如果,他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她会拒绝得干脆又利落。可他不是。那日在织坊里,他开口便要三万件棉布麻布,便让她有了更大的防范。到今日,血七一句“大邺不能没有三爷”更让她肯定,三爷的身份不简单。原先想着他应是出身权贵世家,而今,他这出身还得再拔高才对。或许坐在车舆里的卫姮朝禁庭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清澈的眼眸里有暗色掠过。或许,是哪里头出来的人了。那里的人,卫姮想到的是皇子。会是谁呢?前世她也见过数位皇子、王爷,这位三爷她还真没有见过。三爷?皇子?真要是皇子,身中奇毒,应该不会沦落到需要到民间寻医解毒吧。她是不是想偏差了?然后,无论她是否想偏差,三爷的身份绝非一般权贵了。还想对她负责卫姮不禁按了按眉心。但愿他看在她一心为他解毒的份上,别在朝堂上为难势单力薄的勇毅侯府,还有七伯父,更别因她而在日后为难兰哥儿。七伯父那边,她要不要通个气呢?可又觉着三爷不是那等子心眼小的爷们。与七伯父说了,怕是还会惹到七伯父、七伯母忧心。适才她应该试探性问问,拒绝他会不会有什么后果。被他突兀一问,害她一下子乱了心神,都没有顾上周全。下次见了他后,再问吧。但愿不迟。马车停下,已到织坊。“卫小姐,绫锦楼到了。”车舆外,驾车的侍卫很是恭敬的候着,等待卫姮下来。如今,王爷身边的暗卫都知道车舆内的贵女有多重要。宴少爷离开为王爷寻解毒,如今偌大的上京,唯卫小姐方有那本事救王爷。今日,黄御医都束手无策,只能用汤药吊着王爷一口气,离开前还说:“能不能熬过,全靠王爷自己了。”说完,便连连叹气回宫复命。多亏了王爷,赶在昏迷前赶紧让血七去请卫小姐来小院,这才化险为夷。车舆内,卫姮敛好心神打起帘子下车。出来便正好看到卢镜林拿着账簿,正核销匠人们的工钱。他是个干活认真细致的,身处四周都是嘈杂的声音里,也丝毫不分心,一笔一笔核销,一笔一笔结算。“老伯,您的工钱.您点好,莫有遗失。”读过书的儿郎,谦逊有礼,等着老伯数好铜子是否给够,再让下一位匠人向前核销。老伯数得慢,刻着条条细黑皱纹的粗糙双手,一个一个铜子数着,卢镜林也不催促,耐心等着。后面的匠人们也是一样耐着性子,大伙儿脸上没有什么不耐之色,反而很是高兴。如今清平街谁不知道‘绫锦楼’结工钱最是守时,说好每日结便每日结,绝不借口拖欠或抠扣。到手的铜子叮叮响,家里添了进项,日子也会好过谢。“下一位……”卢镜林微笑着扬了声,示意身边的小厮将铜子数好,再交到匠人手里。趁着小厮数铜子的空隙,卢镜林眸光微微一抬,朝停在不远处的马车看了一眼,不禁握紧了手中狼毫。他没有听错,真是东家来了。下了马车的卫姮送走侍卫,再转身时,卢镜林已起了身,他并未向前,站在长案前朝卫姮揖礼。也没有出声,揖礼过后,直到卫姮示意他无须多礼后,他才重新坐下。进了织坊,得了信的李婶赶紧领了织娘们过来见礼。卫姮也没有多说,认个脸便让织娘们离开。等织娘们走后,李婶笑道:“姑娘,适才来了位客商订了一批丝绸,那客商虽有些挑剔,却是个极有眼光的主儿,要的全是上等好货。”李婶又说了客商有多挑剔,险些让她以为不是来订货,而是有意过来为难。“……那客商也好生奇怪,明知绫锦楼还未开门迎客,他啊也不听,就是要订货……”卫姮便知道,此人便是三爷派来的人了。“诚意要货,接待便是了。”卫姮把订货票据重新交到李婶手里,又问了些织坊里的一丝琐事,等碧竹过来后,这才回了侯府。马车刚停好,外头传来一道不善的妇人声。“云姐儿,你与瑜哥儿既已无瓜葛,为何还要差人给瑜哥儿捎来口信?如今你可是能请动老昌王给你讨来杜府赏菊宴请帖的金贵人儿了,云姐儿,你就放过瑜哥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