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女眷们都被卢氏血色淋淋的话给吓到了。那丫鬟心术不正,打死也不足惜。她们能体谅卢氏为人母亲的苦心,可如此堂而皇之说出来,却是不妥的。主母传出一个暴戾无仁名声,不仅会害了嫡子,还会害了嫡女。肖夫人却皱紧了眉头。如婉——今日很反常。处死一个丫鬟,是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如婉很着急,急到似要掩饰些什么。“回府后,你派人去查查寻胭脂是什么来历。”肖氏对身边的管事婆子低声吩咐。婆子瞥了眼胭脂,“夫人,老奴瞧着那丫鬟,不像是个正经的。”“嘘!”肖氏扫了身婆子,冷声,“回府再说。”她也觉着那丫鬟不像是个正经的。不然,不会让身边的人去暗查。谢氏自然也发现卢氏的异常了。视线落到扑到濯哥儿怀里的丫鬟身上,眼里的冷意渐渐转为深沉。胭脂,绝非正经女子。没有那个清白正经的女子,敢在大众广厅下扑到爷们怀里。胭脂是浑然不知自己养出的矫揉媚态要出卖了自个。一头扑在卫文濯怀里的她,双手死死搂着自个下半辈子的依靠,如受惊的梁上燕,声声哀泣,“大爷……救救奴婢啊……”想让她死,那是不能的!逼她太狠,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卫文濯心里自然也是想要胭脂死的。可这会子不成。如今院时的夫人、太太们都知道胭脂是为救他失了清白,他若把救了自己的婢女由着母亲打死,酒后失仪再加一条薄情寡义,毫无担当,那他的名声是彻彻底底地毁了。日后议亲都成问题。遂,卫文濯把胭脂护在身后,声音沙哑道:“母亲,婢女是为救我而失了清白,错在于我,求母亲……将她……”有意停顿,阖上双眼,年轻又俊秀的儿郎一下子失了往日的朝气,尽是颓败的灰冷。“……虽是婢女,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子,儿子是爷们,便是不喜她,男子大丈夫又岂能忘恩负义呢。”“求母亲,把她赏给儿子吧。母亲放心,经此一事,儿子当定戒骄戒躁,绝不再做出有失品行的事儿。”说罢,卫文濯“哐哐”叩头。如此一番,倒是让女眷另眼相看了。哥儿是好哥儿。就是因为太好,被那些举止轻浮,满脑子想攀高枝的丫鬟给盯上了。那胭脂说是姮姐儿院里的丫鬟,其实是卢氏的人,如今她的人攀上濯哥儿,说来是卢氏自个识人不清,搬了石头砸了自个的脚儿。章氏看了眼惊惶失措,无依无靠如浮萍的胭脂,恍恍惚惚间,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当年的她……也是这般跪在死鬼的大婆面前,求大婆饶了她,给她一个弱女子一条生路。“大嫂。”章氏走过来,叹道:“咱们女人何若为难女人呢。”“她是个连自个命都做不了主的可怜人,看在同为女子的份上,她心里又有濯哥儿,大嫂发发慈悲,就让她和濯哥儿在一起吧。”卢氏前头是被嫡子的话,堵到有苦说不出来。什么清清白白的婢女。真要是清清白白的,她也认了!可胭脂那贱人不是啊!是个千人骑,万人骑的娼门货色啊!嫡子是皎皎如明月的儿郎,便是碰她一下都嫌脏,又怎么放他房里。更何况,娼门货色是连根都坏了贱人,嘴里是淫词,手上是艳技,把她赏给濯哥儿,定会勾到濯哥儿无心科举!想到濯哥儿会被一个暗娼毁去,卢氏脸上更是杀气腾腾。又听章氏说什么“女子何苦为难女子,让她和濯哥儿一起”,卢氏如被踩了尾巴,厉喝:“弟妹如此善良,不如把她赏给兰哥儿?”声色俱厉,又尖锐,把章氏吓了一跳。拍着胸口道:“大嫂你反应这般大作甚。她要是喜欢兰哥儿,还有坐到了兰哥儿身上,我啊,定会成全,绝不当拦吧。”“再说了,不就是一个丫鬟么,我记得以前濯哥儿房里也有两个丫鬟啊,后来到了年纪,大嫂放了她们出去。”“这会子有个胭脂补上,不更好吗?爷们已经知事了,大嫂约束太紧,反而会适得其反。”胭脂听章氏为她出头,顺势哭着表忠心,“大夫人您且放心,奴婢日后定会好生伺候好大爷,以后大爷娶了妻,奴婢也会安份守己,绝不惹事。”“大嫂,她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章氏苦口婆心地劝说,“好歹也是一条人命,生得又那般好,打死了多可惜啊。”又冷声问卫姮,“姮姐儿,胭脂如今是你院里的丫鬟,你当主子的怎么也不为丫鬟说句好话?”“生而为人,别总想着尊卑有别,也要善良些,别害了下人们的心。”卫姮微微垂眸,淡道:“母亲,胭脂的清白毁在堂兄手里,是去是留,不是女儿能做主的。母亲还是问问大夫人吧。”章氏见卫姮不帮着胭脂,恼道:“就知道你是个不成器,什么事都要长辈出面。”言语里的嫌弃,让在场女眷们都不禁诧异。卫姮没有回答,只是屈膝一礼,便退到面色沉冷的谢氏身后。视线似是有意无意往严夫人那边看了一眼……严夫人自打卫姮开口,视线便一直落在卫姮身上,两人视线撞了个正着,严夫人立马扯着嘴角回了一记僵硬的笑。要不,看在卫小姐的面上,她指出胭脂有问题?以免日后卫大夫人知晓胭脂后,因卫小姐的母亲出头,而记恨卫小姐。念头掠过,严夫人扬了声,“哎哟,章夫人,这胭脂啊,不能要啊。”她一露面,胭脂霎时变了脸色。这不是……彪悍到亲自带了婆子到桂花巷,泼粪泼到她无法营生的小官正室吗?胭脂连看都不敢看严夫人一眼,整张脸埋在卫文濯怀里。章氏不认识严夫人,闻言,道:“为何不能要。”严夫人说,“夫人,妾身以前是见过胭脂,她是……”“严夫人!”卢氏骤然拔高了声音,“严夫人,这是家事,还望严夫人莫要插手。”严氏见过胭脂,定是知道胭脂的身份!念头掠过,卢氏当机立断,喝道:“濯哥儿,还不快领胭脂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