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一本正经说着的卫姮,其实,也红了脸。她虽为大夫,但更擅千金科、小儿科,针灸也是多为女子、小儿,并不成如此坦荡医治儿郎。更不曾这般——近距离与儿郎接触。除了重生回来的那晚,事发突然强上了一个男人解毒,怀里的三爷,便是她两世为人,亲密接触过的第二个儿郎了。红着脸说完的卫姮倾身,将叠在床榻里头的一床薄衾遮到夏元宸下半身。悄悄深吸一口气,道:“只是暂且如此,奇毒未除,日后还会肾水亏损,阳气不足。不过有公孙在,他定能为你解毒。”试图转移话题,化解两人之间的尴尬。委实是尴尬了些!她没有想到,即便是给他盖上薄衾,还是……“咳……咳……咳”凤眼微抬的夏元宸也发现自己遮了薄衾也无济于事,胸口气血又开始冲撞了。他是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毒血吐出来吧,脉络相通,势必又是大盈起势。不吐吧。毒血凝结于心,更会枉费卫二与表哥的一番心血。卫姮没有给他吐或是不吐的选择,手指再次按住他有膻中穴,一路推压直到喉窝处。最后一口黑血吐出来后,便是点点嫣红的血了。点点滴滴落到男子白玉般的胸腔,如红梅绽放,给不染红尘一身清冷的男子平碎几分妖冶的破碎感。卫姮的手指在他胸口上的血珠上一点。确实并非黑血后,卫姮弯唇,“好了,积压甚旧是毒血已全部吐出,三爷,你可以躺下休息会儿。”说罢,便将脸色又是苍白的夏元宸放回床榻。随着她的弯腰,微凉,有淡淡清香的发丝从夏元宸脸上、胸口轻轻掠过,一扫往日沉疴,身子异常敏锐的夏元宸,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凤眼缓缓睁开,映入卫二还稚有些青涩的秾丽眉目。她额头冒出一层细汗,微地打湿额畔边的绒发,眼神却极为清锐,哪怕容颜再盛,也遮不住她坚韧不拔的傲劲。脑海里,突然闪过表哥那日茶楼里随口说的一句,“贵女会骑马,日后或许还能同表兄一起沙场点兵。”卫二,不仅会骑马。她还会岐黄之术。更有着上京贵女没有了淡然、坚韧、傲劲。若与她一起,似乎……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平静的凤眸愈发幽暗、难测。没有提防的卫姮,就跌进了一双漆黑如夜,把如晦风雨都深藏在平静深处的凤眸。心头狠地“咯噔”一下。显然,是被他突然睁开的双眼,吓了一跳。竟,这么快能睁开双眼了?“可还有哪处不适?”卫姮直起身子,有着薄薄红晕的小脸并无什么尴尬,从容应对。夏元宸是过了一会儿,才道:“很好,一身轻松。”不急。他剧毒未解,若不能许以一生,怎能误她终身。身上的力气也渐渐回来,夏元宸翻了身,背对着卫姮。声线绷紧少许,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失礼了。”又开始起势了。刚才他闭着双眼,卫姮除了些许尴尬之外,只有一点点的不太好意思。可如今……卫姮捂了捂发烫的脸颊,也不说话,赶紧离开。房门甫一打开,差点撞上端着铜盒,跑过来的血六。“当心——”血六反应极快,双手捧着盛满暖水的铜盆,身子一闪,滴水不溅闪到一边。定住,看到卫姮的脸色,脱口道:“卫小姐,你的脸怎么这般红?”红到似要滴血了。卫姮:“……”没有被突出现的人吓到,全是被他这句话给吓到心眼儿跳到嗓子眼了。退后一步,强装镇定道:“给你们三爷治病,颇为费力。”她这是累红了脸!急着出去透风,卫姮飞快道:“你家三爷醒了,快去给他擦擦脸和身子吧。”“三爷醒了?”血六兴奋到捧着铜盆,嗖一下从卫姮眼前‘飞’过,速度之快,卫姮只能见他的残影自眼前掠过。床榻上,夏元宸嘴角微微上扬少许。还以为她面对他时,当真是坦然处之,是大夫对病患,毫无波澜。“爷——”血六带着哭腔的声音,打断夏元宸的微笑。浅浅上扬的嘴角压下,夏元宸淡声,“出去。”他暂时只想一个人静候一会儿。血六差点又哭了。王爷,果然醒了。“是,属下这就出去。”鼻子吸了吸,血六捧着铜盆准备走。夏元宸冷声,“铜盆放下,出去后关门。”身上沾了血,需得擦干净。血六依言。关上门后,血六朝卫姮走去。“卫二。”提着一桶热气腾腾的药汤而来的公孙宴扬声,“你怎么出来了?”卫姮很是委婉道:“三爷毒血暂清,经脉顺通,你我暂且回避一二吧。”然而,她还是低估了脑里少了一根弦的公孙宴,到底会有多直愣。喜上眉梢,道:“你是见到我表哥起势了?”声音,颇大。血六、血七听到了,厢房里正给自己擦拭身子的夏元宸也听到了。血七抱着木桶,默不做声。这下好了。王爷清清白白的身子是彻底被卫二见了,且,一见到底。这回,王爷会对卫二负责了吧。不对。应该换一种说法:卫二应该会对王爷负责吧。身子一晃的血六,急忙撑着身边一棵小树,力气过大,撑到小树枝丫“扑籁”晃了几下,一片绿叶,荡悠悠晃下来。血六接住绿叶,假装欣赏。耳朵,却竖得老高。卫二和王爷,这下可不清不白了吧!那,王爷和卫二,会不会有可能呢?身处漩涡的卫姮闭了闭眼,双手抬起,下沉,呼气再吸气。别生气。别和二愣儿计较。睁开双眼,卫姮努力微笑,“姮不擅男科,你不如自己亲自去看看?我呢,先走一步。”告辞,她要家去。公孙宴赶紧留人,又不甚好意思,跑近点后,小声央求着,“卫大夫,您还不能走。呆会儿表哥药浴,还需你助我以银针逼出表哥体内毒性。”装可怜也没有用。卫姮继续微笑,“要不,换一个人?”她是姑娘,不是男子!药浴,那是真要衣裳尽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