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治理各地实际需求的人力资源是可想而知的,庞大的吏员、幕僚体系所需要的支出全都被各地灵活掌握着最终摊派到了老百姓头上。
于是便恶性循环,财政养不起更高效的国家机器,最终崩溃。
于是朱厚熜断然说道:“从广东开始,扩充官员数量。许多必要的吏员也编入命官,定品。在广东增加的岁入,可以用来保障他们的官吏待遇,这是他们也愿意行新法的动力。从九品往上,升迁机会要增多。存世进士三千左右,举人也只一万三千余,再减去其中老病者,这么点人如何帮助朕治理好大明?”
参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上面左边的一个塔状图,右边一个像树一般的图。
……陛下总玩很新的东西。
朱厚熜看着他们说道:“要行新法,一切落脚点都在官吏。广东高品官员,朕都瞧在眼里,他们知道只要办好了差使就前途无量。但五六七品的官员呢?更低品的官员、吏员呢?让广东更多的秀才、举人能得以任官,让干练的吏员有尊严、有保障、有体面、能升迁,那么不论是什么新法,他们都会帮着朝廷推行下去!”
举人不知道当官比逃点赋役能赚到的钱更多、地位更高吗?
但考进士太难了,而举人的天花板就在那里。
秀才不想当个有品级的官吗?
没资格,但是去做吏员则彻底限死了自己的身份,一辈子都是被呼来喝去的奴仆。
吏员没“官权”,在百姓眼里他们是老爷,在官员眼里,他们算什么?
朱厚熜凝视着他们:“省、府、县三级都定编,未入流之普通吏员也有升迁可能,五品以下官吏总数扩充至近万人,能不能吸纳广东有意愿忠于朝廷的士绅?都有了官员身份,官吏待遇法、考成法、大明律例之下,他们能不能既受约束又有动力将新法在广东推行下去?增加了近万八九品及未入流官员,按平均八品新的年俸一百二十石计算,百万石而已!”
众参策只觉得一幅赤裸裸的战争图景摆在他们面前:
如果这个设想完成,广东田赋理论上可以增加到两百多万石。除了朝廷要求的岁粮四十万石,剩下的税粮不够支撑广东俸禄吗?
何况,广东还会有来自商税层面的其他收入。
陛下没有点透的,自然包括了这么多官吏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参与到行商里能赚到的。
简而言之……把士绅与富户从简单的田地利益链条中割裂开。
让士绅中不小的一部分从此正式进入大明官场,另一部分死硬抵制新法的还能有多强的力量?
新的规则,适应的,就生存、壮大。
不适应的,灰飞烟灭。
“八品以下,各府可自行诠选。六品以下,广东省自己铨选。五品以上,吏部铨选。七品以下,可原籍任职。不把秀才、举人、进士作为必须具备的门槛,给久试不中的秀才、举人机会。大兴社学,总要让将来所有吏员都受过教化,识字、知礼仪。各府院试由各省统考,降低难度;各省乡试朝廷派主考,设正副榜,正榜可应礼部试,副榜可授官。”朱厚熜指了指右边,“至于地方衙署,朕也有过考虑。卿等看得清楚吗?”
那个树一样的图,杨廷和他们看得清楚。
他们看到,广东省设总督,其下有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提刑司、治安司、税课司、都察司。
每个府,则有府衙、提刑局、治安局、税课局、都察局。
每个县,则是县衙、提刑署、治安署,税课署、都察署。
他们看出了门道:刑律、巡检缉盗、税务、监察都一捅到底了,并不受同级衙门管束。虽身处地方,但恐怕一直通往朝廷。
省是总督做主节制,那么府县呢?
杨廷和问出了这个问题。
朱厚熜笑起来指了指他们:“众卿不觉得,这国策会议挺有效果吗?”
十七参策呆了呆,这个他们熟,关起门来开小会确实很有效率。
忽然之间只觉得大明旧制要灰飞烟灭了,太祖在天之灵恐怕很激动。
他老人家的棺椁,不会在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