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标道:“阿爹,我也要回家去,替你们挑一担。”
父亲哪里肯?说了几句,杨标坚持要挑,只好同意了他。正是壮年,也不怕累坏了他。
几个人把粮食从仓里取出来,一个人挑两石。父亲试了试,道:“三郎年纪还小,如此重的担子只怕挑不了。罢了,他挑一石,我们各挑两石。这一次卖不完,不过所剩不多了,下一次就容易。”
家里没有干粮,母亲取了一小袋米给几人带上。杨标是大柳树村人,到了地方,可以借他们家里的锅煮了吃。这个年代,到外地打火做饭,许多人还是自己带米。
挑着两百多斤的担子,一气走上几十里,后世的人可能觉得了不起。但在这个年代,对于普通百姓却是寻常事。几个人路上没有耽搁,一气到了十里外的大柳树村。
一进村,就见到街道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人。每个人的身边都是一副担子,一眼望不到头。
张驰惊呼一声:“上一次这里收粮,只见看热闹的。这一次来,却都是来卖粮的。这个样子,什么时候才会到我们?难道要在这里过夜?”
父亲道:“有什么稀奇?紧走几步,我们快去占住位子!有了地方,再到码头去看看。”
几个人排到队伍的最后面,放下担子喘了口气。
杨标道:“你们先在这里歇一歇,我回家打些水来。天正热,这一路上走得渴了。”
张驰正觉得口干舌燥,自然是答应。与父亲坐在担子旁,敞开衣服扇风。
不多时,杨标回来,打水给几个人喝了。几个人蹲到路边的树阴下,说着闲话。
杨标道:“我到家里问了,此次收粮跟上次一样。不过只有两艘船,估计装不了多少。幸亏我们来得早,此次肯定卖了。若是再晚上一天,可就难说了。”
张驰道:“上次来看的样子,还以为周围种麦子的不多。哪里想到,会有这么多!”
父亲道:“上次没有见钱,大家自然不卖。此次是真见到钱了,哪个还会把麦子留在家里?我们这里的人还是习惯吃米,若是价钱合适,麦子自然卖掉。”
不是水田,自然不适合种稻米。襄阳、邓州一带要么种麦子,要么种粟米。家家都种,哪怕种的不多,加起来的数量就很惊人了。今年丰收,粮商把价钱压得很低。供销社以高价收购,百姓自然就要尽快把麦子卖掉。换成钱,心里就踏实了。
新野城里,杨审快步走进王宵猎官厅,喜滋滋地道:“观察,前些日子供销社把上次的粮款发了下去,百姓得到了好处,果然这次收钱就顺利多了。”
王宵猎道:“百姓卖粮,就是要钱么。看见钱能到手,他们自然就积极起来。”
杨审想了想,又道:“观察,听说外面的粮商,前些日子把襄阳的麦价压到了十文。不如,我们也把麦价压一压。哪怕是二十文,算起来也不少钱。衙门有了钱,许多事情就能做了。”
王宵猎听了,猛地抬起头来,看着杨审。道:“我们收粮、卖粮,可不只是为了赚钱,还要让百姓在丰收年景能有收入。现在外面的粮商愿以高价收,我们有什么理由压百姓的卖价?如果不能卖出去,收了粮食只能存放在仓库里,压一压价钱说得过去。现在可不是!”
杨审摸了摸脑袋:“做生意,难道就是为了赚钱?处处都要钱,可我们没有钱,当然要赚了。”
“你是官,不是商人!”王宵猎站起来,神色有些严厉。“做官的,只想赚钱方法可多了。最简单的办法,加税加赋,摊派杂捐,不比做生意来得容易!不能那样做!官方的生意,要考虑许多问题,很多时候赚不赚钱不是最重要的。便如今年,周围几州冬麦丰收,如果我们不出手,由着粮商,他们必然把买价压到极低,卖价还是要那么高。谷贱伤农,便就是这个意思。”
杨审道:“卑职明白了。”
如果仅仅是想赚钱,王宵猎何必费这么多事。军队在手,别说是加税加捐,就是直接持刀去抢又如何?实际上这个时候的许多将领,就是这样干的。军队在一地驻扎,走后便就一片萧条。
第183章张浚北来
七月流火。进入七月,天就慢慢开始凉下来了。特别是早晚时候,已经没有了炎热的感觉。
韩世忠擒苗傅、刘正彦两人斩之,苗刘之变终于结束。张浚以知枢密院事、御营副使、宣抚处置使从建康出发,沿江而上,欲从襄阳、邓州入川陕。杜充以同知枢密院事、宣抚处置副使,总兵江淮。
在外的大臣,毫无疑问以张浚和杜充两人官职最高,权力最大。一在川陕,一守江淮,显然是朝廷最为倚仗的左膀右臂。张浚主攻,杜充主守,决定下了接下来的战争格局。
王宵猎拿着公文,愣了许久。张浚这个人,前世多多少少是有些印象的,但对其事迹不熟。从现在来看,却是了不得的人物。平苗刘之变,是张浚主持,韩世忠出兵,于朝廷有大功。平乱之后酬功为知枢密院事,是此时主战派的旗帜。
不从这里过,王宵猎可以不理他。从自己这里过,就不得不小心应付了。张浚此行,权力之重为以前所罕见。除朝廷大事外,一般事情可以自决。王宵猎这个官,张浚看得不顺眼就可以直接撤了。
放下公文,王宵猎手抚额头,想了又想,一时之间还是决断不下。当然,王宵猎并不是怕张浚把自己撤了。只要手中有兵,朝廷的官可以做,也可以不做。而是张浚是以后几年川陕的方面大员,双方印象好了后边合作愉快。要是印象不好,以后许多烦心事。
八月,张浚到鄂州。在那里处理了荆湖南北路的事务,沿汉江北上,向襄阳府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