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行止不疾不徐地来到溶月身侧,眸光凛冽锐利,朗声道:“太子殿下真会说笑,臣,从不曾忘记太子殿下的身份。”“如此最好。”凌苍目光一转,看向乖顺老实的溶月,忽而轻笑一声:“长宁侯眼光不错,选了个如此倾国倾城的丫鬟伺候,只可惜,长宁侯的心不在她身上了。”孟行止当即嗅到几分试探,波澜不惊地对上凌苍审视的目光,道:“一个丫鬟罢了,怎么比得上皇上所赐的美人呢。”闻言,溶月虽然知道他的话里掺了水分,毕竟他表面深受皇上信任,实则应付的都是皇子,是皇上的亲骨肉。稍有不慎,便会被皇上猜忌。但他不以为然的语调清晰地钻进她耳朵里时,她心里还是酸酸涩涩的,不是滋味。然,这种感觉只持续了片刻,她就冷静下来,毕恭毕敬地站在二人身旁,一言不发。凌苍意味深长地扫了溶月一眼,眸中掠过淡淡的嘲弄,道:“长宁侯倒是会权衡利弊。”“比不得太子殿下。”“呵。”凌苍嗤笑一声,锐利的眼神紧紧黏在溶月身上,似乎有什么小算盘打得叮咚响。溶月被他看得如芒在背,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小半步。不等她再退两步,凌苍便抬起手指向她,轻飘飘地开口:“这小丫头不是很厉害吗?正好孤近来身体不适,你给孤瞧瞧。”话已至此,溶月只得乖乖应下。素白小手轻轻搭在凌苍滚烫的手腕上,仔细诊治。本以为凌苍刚才的话都是托词,没想到她细细诊脉才发现,凌苍的脉象的确不对。脉悬如丝,时而又强健有力。这种脉象,极有可能是凌苍身中奇毒,解毒之后留下的后遗症。凌苍单手支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语调凉薄淡然:“孤的身体,如何?”溶月不动声色地看向孟行止。孟行止面色不改,淡淡然地说道:“医者最重要的就是诚实,太子殿下身体如何,你尽管直说。”她对孟行止的性子有几分了解,听他如此淡漠地开口,想来是认真的。思虑片刻之后,她已然打好腹稿,面色凝重地看向凌苍,道:“太子殿下之前身中奇毒,虽然成功脱离危险,但身体留下了后遗症,怕冷怕热,手脚滚烫异常。”听到这儿,凌苍幽深狭长的眸子里透出一抹淡淡的意外之色。他知道溶月定然有几分本事,但能面不改色地说出太医都不知道的症状,的确有些厉害。孟行止的运气真好,竟能捡到这么厉害的小丫鬟。他微微垂眸,眼神中透着几分审视,道:“你这么厉害,不如去宫中当个太医,孤定能让你前途无量。”此话一出,溶月心尖狠狠颤了一下。侯府内宅远不及后宫复杂,她就已经应接不暇,心烦气躁了。倘若她真的以太医身份入宫,又被太子几番提携,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连忙收回素白小手,毕恭毕敬地应道:“奴婢身份卑微,不敢想这些事情,眼下能够留在侯爷身边,与画凝小姐一同做好这个医馆,就心满意足了。”声音又绵又软,宛若一片羽毛轻轻从凌苍心尖上划过,痒痒的,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勾人。然,孟行止将一切看在眼里,想到溶月从前亦是如此拒绝孟行易的。可她满心都是杀了孟行易,为她至亲报仇。如今孟行易有太子凌苍为后盾,她会不会抓住接近凌苍的机会,从此以绝后患呢?这个念头如同初春的野草,在辽阔荒原上肆无忌惮地生长,缠绕。他眉头拧得越来越紧,看向溶月的目光也愈发凝重。凌苍忽而轻笑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小丫头,等将来你就知道,是宫中的太医好,还是长宁侯府的丫鬟好了。”凌苍饶有深意地看着溶月,片刻之后,才看向孟行止,狭长幽暗的眼睛里,藏着几分倨傲:“长宁侯的眼光的确不错,眼下可否让她给孤开个药方,给孤调理一下身体?”溶月不敢擅自答应,只轻声说道:“这,宫中太医应该有办法的。”话里盛满了小心翼翼。凌苍却轻笑一声,道:“无妨,孤也想见识一下,你的能耐。”话已至此,再拒绝便是溶月不知好歹了。她不敢挑战凌苍的忍耐限度,只得乖乖为凌苍开药。“殿下可带回去,让宫中太医瞧瞧,也好看看奴婢的药方对不对。”她低眉顺眼地奉上药方,顺便将关系都撇清。不等他身后的小厮接过药方,凌苍就亲自伸出手,将药方握在手中,似笑非笑道:“孤心中有数,若将来孤的身体大有好转,必重重有赏。”她殷红的唇勾起一抹无奈的笑。不求凌苍重赏,惟愿凌苍出了事,不会怪罪到她头上。她不知道的是,凌苍近日来不动声色地清理了东宫所有能够清理的眼线。就算孟行止的人也没能幸免于难。至于皇上亲自安排的人,他便不动声色地安排在外殿,还有专人暗中盯着。他一再被皇上厌弃,已经不相信他的皇上之间的父系血缘了。带上溶月亲自开的药方,凌苍心情大好地回了东宫。他不信宫中太医的医术和忠诚,而溶月不一样。但凡她想活命,就不可能在他的药方中动手脚。若将来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只要将罪名安在她的头上,她必定会为了脱罪,全心全力地保住他的性命。当然,她医术如何还不能确定。凌苍回到东宫,立刻传见太医,将药方仔细审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就让人熬了送来。服用汤药的第一天夜里,凌苍便明确感受到药起作用了。虽然这汤药苦得掉舌头,但喝完之后,他夜里不再感到身体冷热交加,难得睡了一个安稳觉。翌日他便神清气爽地喝了第二碗汤药,整日觉得有气无力的身体,似乎也有所改变。凌苍一想到溶月专心致志地研究药方的模样,心中便兴奋不已。他啊,当真遇到了一个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