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笙眼中的唯一一点光芒,落在了那个假扮成半裸女子藏在被子里的方未明身上,他此时特别希望方未明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只是下一秒,荀笙再次腾空——简单再次把荀笙丢了出去。
这次丢的又有些突兀,还没等荀笙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哪里又得罪了简单,就发觉了背后传来的痛楚。窗棂与栏杆破碎的声音格外明晰,世界仿佛变成了一个慢镜头,荀笙肉眼可见破碎的木茬和碎纸擦过自己的脸侧。
荀笙被丢出了窗户。
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方才简单把荀笙丢出去,荀笙就已经受伤了。这次在半空中连调节姿势的力气都没有,若是这么直勾勾的坠地,怕是余生都要在床上过了。
下一秒,荀笙和一团软玉温香撞到一起,像是掉进了加热后尚未凝固的芝士中。是简单从窗户中穿过,在半空中接住了荀笙。
荀笙,她居然把自己一个七尺多高的汉子就这么扛走了!
天色已经发亮,长安城的街上已经有了行人。从楼下经过的行人被楼上掉下来的木棍砸到,而且这木棍确实是因为一个美丽女子才掉下来的。不过楼下经过的不是西门大官人,女子也不是要勾引人。
荀笙能够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也能听到自己身下行人的叫骂声。
“有病吧!?大早上的扮鬼吓唬人呢!?”一个孩子被吓哭了的母亲骂道
“长安城乃是帝都,使用轻功是要摇号的,还有单双号限用轻功一说。巧在鄙人家中在朝廷有人管这方面,定要让人查查此女的行为到底有没有触犯我昭国之律法。”一个大秋天还手拿摇扇的青年书生,用一口标准的长安口音说道。
一个外地游商听了青年书生的话不屑的说道:“你们帝都人哦,都好显摆自己家里这个关系那个关系的,有几个真正有关系的?”
然后就是一派打骂声,而后打作一团,拳拳到肉,交响曲一般。
头脑依旧有些发懵的荀笙在上面听得真切,却也从纷乱的思绪中整理出来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确实被太虚剑宗的人带走了。方未明真的依靠布局,让太虚剑宗认定了自己就是那个私生子“李夙夜”,而自己也即将安全回到太虚剑宗继承宗主位置。
虽然明面上只有把自己扛在肩上的这个姑娘和自己一起,但是在周庐势力覆盖的领域,荀笙不怀疑自己的安全。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摔傻了,荀笙想通这点,居然就不怎么紧张了。
人生突如其来的转折来的太快,转变完成的时间又太短。荀笙有些唏嘘,浅声质问了自己一句:“你可知今日一切之因果?便如此淡然承受。”
荀笙这声叹息,在简单听来,理应是突兀的。因为站在简单的角度看,荀笙刚刚知道自己被人包围。
“需要我解释给你听么?”简单软糯的声音再次响起,十分清楚的响起。
荀笙一时间有些凌乱,简单的轻功修为很高,即使扛着自己,在砖瓦间腾挪的速度可不比电动车慢。加上长安干燥多风,他这么低的声音,怎么会被听到?
好在前世是个理科生,很快荀笙就反应过来,因为简单把自己抗在了肩上,自己和简单贴的太近了,空气相对来说倒成了一种不怎么样的媒介。靠的特别近的时候,任何声音都会变得明晰。物质上或者意识上,似乎都是这样。
声音通过自己的血肉,透过自己和简单紧贴在一起的衣衫,再顺着简单的血肉蔓延至脑海。有种绿皮火车穿越荒漠时候听到海潮声的迷蒙感觉,但是很容易让人相信这是真实的。
按理说作为“李夙夜”的假扮者,荀笙应当继续收集情报,毕竟现在随便开口都有可能暴露身份。不管是人生哲学还是量子力学,观测就会导致改变,这是铁律。
但是莫名放低的心理防线,还是让荀笙不自禁的问道:“我不在乎别的,我只想知道今天都有谁想让我死?”
简单似乎没意识到“李夙夜”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施展轻功的身形在空中有了一瞬的顿挫,也只是一瞬而已。
“夙夜哥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荀笙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我回去找个小本本记下来,今天想要我死的,我将来必然同等回报他们。”
二人在疾驰,按理说一张口就会灌进来冷风。但是因为和简单贴的近了,荀笙深呼吸的时候,肺部反倒满满的浸入了简单身上芝兰一样的芬芳。这种感觉很好,好到两世为人的荀笙至今才明白了拥抱的意义。
就连刚放的那句狠话,似乎都软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