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以为,梁雁不?过是个没?经历过什么人间疾苦的小姑娘,性子纯挚,偶有骄纵,有时候莫名?叫人心烦。
只觉着?她这?样?的人,该让她吃些苦,晓些事理,也?许性子能沉稳端方些。
可原来她并非是没?吃过苦,只是心大到没?边,将那些都忘了。
见了人还能日日堆出笑?脸来,叫人以为她好似生来就这?般乐天松快。
莫名?其妙的,心里竟觉得她有些可怜,他很?少对着?别人流露出这?样?的心情。于是想将心里那一点古怪的思绪驱赶,可越是这?般较真,那一抹情绪愈发强烈。
最后变了味,隐隐有点心疼的意味了。
他捏着?茶盏,将茶水送了进来,凉水入喉,唤回几分神智。
也?压下了心底那一分隐隐浮动的恻隐。
他淡淡起身,“梁大人,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收拾了。”
梁昭点头,发觉自己也?是无意间说了许多,希望人家不?要觉得自己啰嗦才好。
他起身相送,停在门口?,见孔令珊拎着?食盒寻过来,便没?再跟着?宋随出去。
孔令珊自然地迎上?来,将食盒递到梁昭手里,言语有些嗔怪:“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知好好爱惜自己,有什么事情等明日再做不?成?”
宋随回头望了一眼,见那两人一人环抱着?那食盒,笑?着?:“还是夫人心疼我。”
一人抬手捏了梁昭的胳膊一把,两人相携着?又进了书房,房门被关上?,便只见绰绰人影,渐渐往里去了。
他不?自觉看?了自己身后空落落的地面,只有他一人的影子。
那影子顿了片刻,还是往外去了。
*
梁雁心想,方才在廊下与宋随那一遭,应当算是最后一面了吧。
今夜自己去温家,他明日又离开?,两人以后大概也?很?难再见了。
她心不?在焉地回屋子里随意收拾了几件衣物,又叫人与梁昭说了声?,便带着?两个丫环去了温家。
路上?无人,轿子行了一程,很?快到了温家。
温静娴之前与门房打过招呼,梁雁几人才下马车便被人迎了进去。
梁雁跟着?往里走,只见温府大门巍峨高大,高墙围绕,将一座府宅好好地环抱在里头,深灰色的墙体在黑夜里看?来,带着?些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
进了门往里走,内里的道路修得平整宽大,道旁每隔三五步远的距离都整齐地点上?灯笼,一条坦途直直,走在路上?,倒是让她从心底里生出几分好奇。
她原以为,温家是武将之家,温静娴又是那么个不?服管教的跳脱性子,这?一家子人合该也?是不?拘小节,率性不?羁才对。
可一路走来,从院内布置和下人们的举止看?来,似乎并不?是如此。
随从领着?几人到了温静娴住的落英院,梁雁一只脚才踏进院子,便听见温静娴从屋子里推门而出,风风火火地跑出来。
温静娴上?前拉过她,有些幽怨:“你怎的现?在才来,我等了好久。”
梁雁被她拉着?往屋子里去,只得解释说:“路上?耽误了,这?不?是来了么?你爹娘呢?”
“别提了,他们还在宫里呢,他们三个凑一块,净想着?怎么折腾我。”
梁雁同温静娴一道坐在小塌上?,温静娴蹬了鞋上?了塌,盘腿而坐,“你可不?知道,昨日晨间的时候,我姐姐叫人传了信来,说是快到年关了,接我和爹娘去宫里住几日。
“我当时就想啊,快到年关了,她在宫里该忙得不?可开?交才是,哪里还有什么闲工夫管我。我就多问了我爹几嘴,竟叫我给问出来了。
“他们哪里是想接我去住几日,这?分明是给我摆了鸿门宴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