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宋随的一双眼便笼在了阴影里。
他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她如此爱惜这东西。
那若是他直接折了这树枝,不知那人会是什么反应?
是否又会和今日一样,到他院里来撒泼,顶着一双泪汪汪的眼质问他,以为这样他便会心软?
他很少像今日这样,在干正事的时候思绪胡乱而纷杂,想七想八的。
他想,定是梁雁今日没来由地打了他一掌,才叫他无端气闷到现在。
恰好此时床榻上传来翻身的声音,他神色又恢复清明,手里也顿时停了动作。
侧过头往床榻上看了一眼,见梁雁没再继续,这才又开始在书桌上翻找起来。
这一块除了几本游记和杂谈,便再没别的东西。
宋随摸着黑来到她床榻边的妆台处,翻开几个抽屉,也只有些女儿家用的脂粉。
他又看向桌面,只见铜镜边放着一盒半开着的香膏,那味道似有若无的散开,竟有些熟悉。
这一处也没有什么是他要找的东西。
视线又落到那盆落在淡银色光影里的黄杨木上。
谢彦那么放心大胆地将这宅子托付出去,可见脱手前他应当已将这里的痕迹都剔除干净了,否则不会放心。
若是死物,找出来清理掉并不是难事,可若是活物呢?
范云岚虽有喘疾,可一般的时候也不会发作。
他记得范冬莲说过,范云岚对某些植物尤为敏感……
宋随眼中闪过一抹亮色,若是活物,就算被清理掉,也总有痕迹。
思索间,恍然未觉,昏暗的室内,从铜镜的一角里,隐约显现床幔晃动。
下一瞬,床榻上那人撩开幔帐坐了起来。
梁雁穿着月白色的寝衣,一张小脸透着浅浅的红。
长长的头发倾泻而下,搭在宽大的寝衣腰间,而她微微抬着下巴,神色怔忪,正望着妆台的方向。
房中静静的,分明是冬日,竟让人觉出一丝闷热感。
宋随瞥见铜镜一角,倏然绷直了背,紧捏着妆台桌角指节都泛着白。
入夜前才与她吵了一番,如今深更半夜又摸进人家的闺房里,饶是他再多么冷淡强大,也不过是个食五谷杂粮的俗人。
碰上这样尴尬的情景,他有嘴也说不清。
身后传来浅浅的脚步声,他强忍着情绪缓缓回过头,只见床榻上的姑娘赤着脚下了床,朝着这边走来。
就在梁雁一步步走近时,他扬起的手掌在空中划出一道风响,正要打在那道单薄纤弱的肩头。
可那人居然略过他,直直地朝着书桌走去。
她走到书桌旁,捧起上头放着的那盆小叶黄杨,慢条斯理地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叶子上的灰,又给它倒了些水。
整个过程未看过他一眼。
动作僵硬呆滞,毫无生气,似是迷症。
宋随停在半空的手慢慢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