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蹲在宋随身边,把手?里的两样东西递了?过去。
宋随接过帕子,视线掠了?一眼她手?心的银针后,却是极快地背过了?脸。
好像晚一步,她就?要吃人似的。
梁雁瞧着他紧绷的下颌和微微抖动的右肩,忽地意识到了?什么。
于是上前又拿回他手?里的素帕,隔着帕子,她接过承曦的手?,用极低的声音轻轻说了?声:“别怕,我来。”
接着用银针细细地往外拨弄承曦指甲里藏的污垢,神情专注而认真,故而也忽略了?边侧那人盯着自己的眼神。
院子里暗沉沉的,唯一的一点?光亮便是禁卫军的人手?里举着的火把了?。
只是那火把也不是什么听话的,火苗随着院里的风随意曳动,明灭交错。
宋随那一双一贯漆黑冷淡的眸子里倏然卷起一道道无序的火光和幽深无际的静水深流,直勾勾望着她,隐隐似要翻起惊涛。
方才在梁府中,之?所以那般莽撞地推翻了?范冬莲的银针,是因为他和梁雁一样,也有?深深惧怕,见之?便心惊胆战,久久而难以平复冷静的东西。
幼时,他脾气倔强,总不听话。
有?人为了?叫他乖顺屈服,而又不使其他人看出端倪,便取了?这银针。
一根根,扎进他身体里。
别看这么细细小小的一根针,扎进皮肉里,却是钻心难捱的疼痛。
偏生他还?不能哭喊叫唤,若是如此,等着她的,便是更多的针。
扎进去,又抽出来,带出一丝血珠,擦干净,再扎进去……
“你怎么了??”
耳畔又传来她的声音。
柔柔的,像是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从一段深沉黑暗的记忆里抽出来。
他垂眼,看着梁雁递过来的帕子,帕子里装了?东西,已被?她仔细包了?起来。
那一根银针不知在什么地方,总之?,再没有?拿到他面前了?。
自从上一次在积云寺失控吻她,他便知道,梁雁在自己心里早已不是那个惹他厌烦的麻烦精了?。
他不敢承认,搬离梁府后,他日日都在想她。
想她笑的样子,哭的样子,受了?委屈的样子,喊他宋大?哥的样子……所以总忍不住去找她,所以看见她和别人在一块时,心里会堵的慌。
甚至想过将她抓起来,锁在屋子里,再也不让她出去,就?只陪在自己身边。
可?那念头稍稍起来,又被?自己按了?下去。
她会讨厌他的。
她已经很讨厌他了?。
他孤孤单单地长到如今的年纪,这二十多年的漫长年岁里,只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怎么去恨一个人。
而到了?今日,那一张素帕裹着横在自己眼前时,他头一次后悔。
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去学一学,如何去爱一个人。
宋随又抬指按了?按脖颈上的红肿,那一点?点?痒意被?他微凉的指尖压下去。
连带着胸中翻涌不息的莫名浪潮也被?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