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句消息,一串串猜测,一桩桩事情,都在眉眼官司中悄然展开,汴京安静得过分,可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下人们进进出出,呈现出和主人完全不同的一面。
主子们怕死,不能死,他们也怕死,可是不遵从主子的吩咐,也是死路一条。
宫内,杨宝仪早已换上麻衣,跪倒在床榻前,她不像其他宫人那般嚎啕大哭,只是瘫倒在地,甚至连眼泪都没有,一张脸惨白,双眼红肿非常,她似乎哭得太久,早已哭不出来。
一旁伺候的太监和宫人都在低声劝慰:“良娣,您……”
杨宝仪没什么好伤心的,太子早死了,如今床上那人不过是个陌生男子,根本不需要杨宝仪和他沟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合格的太子。
昨晚,官家派人送药,杨宝仪就在一旁看着。
她想要躲避,可官家派来的人笑着说:“杨良娣,官家说,您得看着。”
为什么?
杨宝仪想问,却没有开口,官家的吩咐就是圣旨,她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问为什么?
她知道未来她才是这个天下的主人,可现在,她只是一个东宫良娣。
不过官家身边的人对她一向都很客气,杨宝仪也有些得意,如今被太监说了一句,她陡然回神,她现在还什么都不是呢。
又或者,这个太监被派来做这些事,已然预料到自己的死期。
死期……太监将药端给了那个十分健康的‘太子’。杨宝仪抬起头,但终于看清了那人。
他真的,和太子很像
这段日子一直没有和‘太子’碰面的杨宝仪,何尝不是在担心,担心自己看到一个太过相像的人,徒惹伤心,可现在却是怎么都避不开。
‘太子’端过药,十分客气:“多谢。”他在宫中很少说话,因为容貌和太子有八分相像,可声音却是完全不同,太子的矜贵轻柔,而他却是刚强有力,更像是少年武将,让人一听便知道是个顶天立地的好儿郎。
药味苦涩,饶是好儿郎在生死面前也有些迟疑,杨宝仪一眼不错地看着,想要看看人临死前的挣扎有多么丑路,她想这是官家想让她看到,学到的。
官家说她不够狠,他不知从何处听说了杨宝仪派人去到江南的事情,知道杨宝仪不打算杀了‘薛夫人’,他没有做些什么,只是说妇人之仁。
杀人,很简单吗?
杨宝仪不觉得自己是个心慈手软的人,端本宫中也不缺死去的美人,只是一条命并不是轻飘飘的落叶,他们出生时会哭,死去时也会哭,一生有的长有的短,总是甜少苦多。
杨宝仪不想放任自己变成一个时时刻刻不将人命看得很轻的人,这其中还有另一个原因。
官家活不了太久,太孙还那样小,官家只能把这天下交给她,只有交给一个女人,他才能放心,因为交给男子,男子的野心太大,女子纵然也有野心,却会被男子联合打压。
这样,天下才能顺顺利利传到太孙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