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为了救助逃难到江北城的灾民。他们无衣蔽体,无粮活命,无处安身。我是一个小女子,我不能像哥哥这般为他们找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只能每日给他们一碗粥喝,叫他们不至于饿死。看见他们沿街游荡,哭喊求救,我的心真的很难受。”
齐思雨说着说着便哽咽了,于是连忙低下头用袖子擦了擦泪湿的眼角。
不远不近跟着看热闹的百姓纷纷对齐小姐竖起了大拇指。
江北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齐小姐是大大的善人,活菩萨下凡!
齐似风冲妹妹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齐思雨还沉溺在自己的角色里,哭红了眼睛。
李夙夜勾着薄唇似笑非笑地听着这些话。若是不曾在秦青身边待过,亲眼看着他为了救下更多流民所做的努力,所遭受的非议甚至是仇恨,他可能会被这齐小姐的“善良”蒙蔽。
人和人,真的不能比。
李夙夜穿过了很多条幽巷,终于在某一处停步。
他眸色暗沉地看着前方。
一个流民就在前方不远处,正与一只野狗抢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手臂,双腿,甚至脖子被野狗咬出许多伤口,流了很多鲜血,那流民却全然不在乎。
他终于把黑乎乎的东西抢到手里,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可是全天下,只有他能保护秦青。
李夙夜看向齐思雨,问道:“齐小姐,你还记得之前我问你的话吗?你施粥为的是什么?”
李夙夜加重语气下令:“回答本宫!”
话落,李夙夜大步走向街对面的粥棚。
众人推开抢粥的人群,来到最前面。
说到这里,李夙夜讥讽一笑,徐徐说道:“你们沽名钓誉、假仁假义的样子,实在是让本宫恶心!”
施粥的婢女想要唾骂,却碍于这群拿着大刀的暗卫,不敢开腔。
他终于发现,这个衣不蔽体,浑身脏污,骨瘦如柴的流民,与围在粥棚附近的人是全然不同的群体。那些抢着喝粥的人一个个穿着洁净的衣服,漾着生机勃勃的笑,用响亮的声音赞美齐小姐的菩萨心肠。
齐思雨臊红的脸一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她知道,四皇子在暗指自己沽名钓誉。
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并不是霉变的馒头,而是一块骨头。
“如果不掺石头,这些粥轮得到流民来喝?嫌弃粥水不干净的人必然饿不死。你们连日施粥,喂饱的是一群饿不死的人,却眼睁睁地看着流民饿死。”
齐似风的脸白了,他终于意识到,妹妹连续数日的施粥,究竟犯下了多么愚蠢的一个错误。
齐似风和齐思雨扑通一声跪下,口里开始不停请罪。
李夙夜看了看齐似风,然后又看了看齐思雨。
李夙夜深吸了一口气。他忽然对自己做下的决定产生了怀疑。想要保护秦青就必须先放弃秦青,这样做,自己的余生会活成什么样的色彩?
李夙夜摇摇头,语气更冷:“大米掺石头的案子断完了,回去断那流民被石子磨破肚皮的案子。泰安侯府的大米里掺的都是一个模样的鹅卵石,绝非砂石,且还是本宫亲自授意。他诬告侯府就是诬告本宫。本宫要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李夙夜指着那群抢粥的人,又问:“他们是灾民吗?”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不远处传来极快活的一声轻笑。
他收回目光,对齐思雨说道:“你让他自己去喝粥,你就站在这里看着。”
齐似风和齐思雨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心里蔓延开一片极寒的恐惧。
暗卫们也不发话,挤开人群把流民带出来,送到主子跟前,用刻板平静的语调讲述了之前发生的事。
流民走得近了,人群中的女子会捏着鼻子咒骂或躲开,男子则抬起脚,狠狠把流民踹倒,让他滚远点儿。
“再来一碗?”李夙夜问道。
李夙夜转过头,静静看着齐思雨的表演。
流民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又哪来的碗?
脸皮火辣辣地疼,仿佛被人活生生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