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话头渐渐转到志怪上。那孟解元说道:“十三官人不知,我前些日收留个落拓道人,虽衣衫褴褛,却有一手烧银的好本事,能母银生子,炼成丹头哩”。
那赵十三听得,笑道:“平日只说我家三哥神神道道,没料想你也好这一路”,又问道:“那道人有甚么神通”。孟解元回道:“那人能丹砂化金,铅汞成银,只要一粒黍米大的母银,就能收回一炉子白银。那道人只让我出了十两本钱,其余丹炉法器都是他自带,十天不到,我已收回千百两哩”。
李盛听了,惊得不能言语,赵十三却问道:“那生出来的金银,是他随口说,还是已经给了你”。听得是银子到手,连日里的饭食钱都返给那解元,还说过几日要炼能增加气运的金丹哩。赵十三看不懂这是什么路数,心内又好奇得紧,便相约一同去孟府看看。
李盛听得那气运金丹能使普通士子中举,也满脸带笑,跟着去了。却见那道人竟是个胸前虬龙劲结,两臂虎虎生威的壮汉,不禁心内疑惑。赵十三也被这壮汉惊住,好半天才道,要见识一番天师的本事。
那道人本倨傲不语,听得是天潢贵胄,才取出个小丹炉。又作张作智一番,炽起炉炭,丢入一个银角子,将几两铅汞并着些草药倒进丹炉里,盖上盖子,嘴里念着些甚么“黑山出银母,黄牙结白雪”。不一会儿,那炉子竟冒出五色的烟,等倾倒出来,却都是雪花似的好银。
赵李二人见了,半晌不能言语。那孟解元却喜不自胜,又请他义兄讲讲妙法。
谁知这道人只说,吕纯阳祖师爷留下丹砂化黄金的法子,是为了救济世人,等五百年后,又会复原本质。自家为孟解元炼丹,是因为蟠桃会上曾相逢,注定要牵绊几世的。其余旁人,早早散了的好,没有仙缘偏偏要结,要招灾祸的。
那解元见他义兄说出这等不恭敬的话,连连向赵李二人赔罪。李盛还未说甚,赵官人却笑道:“我是没有仙缘,却有问道之心。若能在贵府住几日,观几次仙法也好”。孟解元本就有攀附之心,见状更喜,立即呼奴唤婢,洒扫置办起来。
那李盛被晕乎乎地引进单间客房里,赵官人却暗暗留心房屋布局,暗暗记下了丹房的位置,到了夜里,众人眠下后,便偷偷奔向丹房。
只见那丹房还是日间的摆设,却在地下多了张榻儿。赵官人在外面偷偷窥了半宿,却只有那道人坐在蒲团上,没有任何异常。
那赵官本就有个妆神仙的三哥,哪会信这道人的把戏,一连三天都猫在丹房外,只想捉个现成。那李盛却是日间请教解元破题,夜里倒床大睡,若是碰见道人,就涎着脸儿攒臀捧屁,求道人炼颗金丹与他。那道人不喜这等谄媚做派,早躲个干净。
话说赵官人已是三日未眠好,早头晕眼枯得不行。本想让李盛做个臂膀,谁知这蠢货竟对那神道十分相信,还天天去堵那道人,对自己也不热切了。想到此处,赵官人便冷哼一声,果真是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还不如那小猫儿有趣。
赵官人熬到第四夜,本按着旧路摸向丹房,却眼错不见跌了一跤,滚到房外花园子里。这官人本就困得慌,滚倒后两眼一闭,竟是睡着了。
等到了下半夜,蚊虫多了起来,扰得他醒转过来。见那丹房黑魆魆的,不像往常,便悄悄爬起,缩在窗边偷听。
话说孟解元本就稀罕这丹房,下令夜间府里除了义兄,不得有任何人靠近。那赵官人少时好武,凭着灵巧身手才躲过守卫,便夜夜来偷听。本以为房里没人,正想溜进去掀那丹炉,却听得里面竟有喘息之声,还不止一人。
赵官人心惊,忙忙细听,却是有两人在断断续续说话。只听得甚么“义兄,轻些”,“要受不住了”,“金丹化开了”,却又交杂着轻声娇喘,甚是糜乱。
那官人听着不对,急忙戳破窗户去看,竟是两具白肉叠在一起,一耸一耸在做那事哩。
只见那上面的白肉拔了出来,谩骂道:“都是你多嘴,引来那甚么王孙,若是被他窥了仙法,金丹就失灵了”,下面的白肉喘道:“都怪我,让他晓得。义兄,你只会助我一人,是也不是?”
上面的白肉笑道:“自是当然,他贵人家也不用科举。再说,我延了三天躲着他,还不是为了你么”,一边说:“缩着点,不然金丹化了水儿,就不灵验了”,一边取出一颗泛着光儿的东西,在下面的白肉上作弄几下,塞了进去。
☆、第34章狐狸与邪道
话说赵官人见孟解元竟昏了头,一心信他义兄的“阴阳调和丹”可以增强气运,自愿雌伏在男子身下,还喁喁娇喘,真是丢尽了读书人的脸。
罢,罢,罢,既然这嫩肉被狗叼走,我还是去寻那小猫儿吧。赵官人心里冷哼着,又悄悄回了客房,黑甜一觉。等到睡饱盥洗后,便要告辞。
那孟解元虽有攀附之心,却因义兄昨晚嘱咐,不能让人晓得金丹秘法,只得将贵人送走。李盛对那金丹渴慕得紧,苦求半日不得,只得怏怏离开。
“这解元真是吝啬,他跃上了龙门,就把那门封死了,一点缝儿都不留”,李盛边走边想,“难道我也要学那韩游,弃文从商?可惜家中是那狐狸精掌家,众人服她,我却是寻不到空儿插手”。
没了赵官人的华车,李盛走了半日都没到清波门,只能寻个小酒馆歇脚。等要了茶水细点,正要下箸,就听得旁边桌上几人闲聊。
“卜大郎,听得你前日里弄了个花枝般的雏儿,滋味可曾好得?”
“滋味是好,就是放不开身段,还端着秀才娘子的范儿哩,叫我好生一顿打,又驯了几日,才软和下来”。
“你也真是,花销的银都能买四个丫头了,若不买这个,换那四个来,再起个甚么春夏秋冬的名儿,白日端茶,夜里暖床,快活似神仙哩”。
“吴二,你真是目短,那当过秀才娘子的,作弄起来更爽利。若不是她官人死了,膝下又没个崽儿,被她婆家人吃了绝户,还买不到这样好货色呢”。
“这吃绝户的,小户人家常见,那耕读传家的竟也做得出来?”
“甚么耕读传家,都是一层光面儿。她没了汉子,孤身一人住着间房,日里只纺纱换钱。三个小叔子都还没娶,嗅着腥儿,整天在她门口晃荡哩。公婆看着不好,要她改嫁二叔,却引得儿子们打了起来,只得把这祸精卖了,还能娶三房媳妇哩”。
“那姜秀才生前有好几亩投田,不至于穷到卖一换三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