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薛纹凛的怒火无异于搬石头砸自己脚,此前辛苦扭转的印象势必前功尽弃。
她有时不免暗自庆幸,薛纹凛到底还愿意维护旧日情分,如今不管目的如何,从态度到脾性都徒添几分松软与柔和,世间没有任何稀世珍宝能替代这点好不容易得到的对待。
她有时又觉得怅惘,本来护短是薛纹凛刻进骨子里的天然属性,即便薛承觉那徒儿过去操蛋了些,但不妨碍叔侄俩下意识的互相维护,也没有改变薛纹凛带出年少有为的君主。
但若这位君主一味犯蠢,自己非要在薛纹凛的底线上反复横跳,下场可不见得好。
偏生她嫉妒心起,原是见不得儿子在薛纹凛面前得好大脸面,但就是怕这夯货真把薛纹凛惹怒了,人家记仇凑一双不说,届时不顾及安危干出什么来,那就来不及后悔了。
薛纹凛方才此言已暗指反对皇帝任性挂帅。但属实而言,未来局势不明朗甚至恶化的方向鲜明,皇帝亲自出动赤爵卫,重现“二卫雄霸”也许就是可预判的未来。
薛纹凛揉揉眉心,这动作不但没有令身心暂得放松,反而无端激发胸口绵密的钝痛。
他赶紧呵口气,再想吸时却哽在半途,脑海立时暴出一股黑雾,身体虚晃了一瞬,再也控制不住平衡地往后退了两步。
顾梓恒脸色立变,然而起身却比别人慢了半拍,只得硬生生旁观盼妤从身后冲上前去。
“别嚷!坐着!”盼妤脱口向后方轻叱,自己则顺利抵住男人单薄的背脊,她环臂捞起一时塌软的细瘦腰身,在一并后退的动作里小心翼翼助他坐倒在床沿。
顾梓恒满脸阴沉不语,但与薛承觉对视后竟能克制,他还是起身坐到了薛纹凛另一侧,“义父,你千万别逞强。”
他不容拒绝地搭起薛纹凛的脉,还没品出结果便端出一副凝重脸。盼妤难得与宿敌同仇敌忾,蹙眉冷冷地道,“凛哥,我知道你担心司徒扬歌的处境。”
“狡兔尚有三窟,他可并没有自以为丧家之犬,你何必替他可怜?你明知道,你的顾虑我都懂,是,不信我能处理好么?”
她说到最后尽量斟酌字句语气,多少还是有种怯怯的意味。
薛纹凛心思太深,除却保证不会伤害到其他人这一条是稳稳的,其他简直猜不到薛纹凛到底在想什么。
薛纹凛微收下颌,额头光洁又蒙着一层莫名阴影,仔细分辨竟全是密密细细的冷汗,昳丽深秀的五官在此时浅敛了锋锐,怎么看怎么有种柔弱无辜的气质。
柔弱虽是身负病痛营造的假象,无辜倒是真的。
薛纹凛其实没有太多复杂的念头和想法,他的祈愿亦是三境最好最平衡的状态。
一则司徒扬歌比那个女人的儿子更适合做国主,二则薛承觉御驾亲征也有绝不可成行的理由,至于他自己所探寻的隐秘,于他人是探宝之旅,于薛纹凛而言不过和往昔做了结。
这些想法付诸行动上,不免让人误会他过分参与军务,过分关注皇帝的行为指向,过分在意前朝异动,还过分在乎司徒扬歌的生死。
薛纹凛叹声气,不知如何解释,只道,“孤当然相信扬歌还有后招,孤关注这件事只是因为,因为——”
他难得怔忪,往下竟再接不起话,他只好抬手再去抚额,安抚着太阳穴的轻轻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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