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妤知道背后那道视线来者不善,她并不刻意但也没想隐瞒济阳城这三个字。
以顾梓恒的精明劲,当自己顶着他“最讨厌女人”的脸若无其事聊隐居时旧事,心里总归不会好受,即便他意识不到自己就是“林羽”,也会归结为薛纹凛被千珏城监视。
只不过如今,盼妤对薛纹凛以外的任何人耐心不多,更不想花时间周旋,管他公事私仇,都不及身旁这人安危的万分之一。
她捋开挡住睫毛的刘海,目光那么短暂一晃,看到薛纹凛又撇过脸选择用后脑勺应付自己,盼妤无声促狭,这人方才明明打破冷静差点都害羞了。
但她又自信猜测,薛纹凛此刻心情应不会差,因为她已承诺亲自出面对话司徒扬歌,这姿态等于向皇帝表态要参与对阵长齐的决策,对司徒扬歌而言最可能是强心剂。
皇帝沉默片刻后颔首,旋即不忘叮咛,“十二时辰罢了,朕容得出来,只不过——”
他语气渐渐浮起威压,一副全然不顾对话何人的俾睨姿态。
“朕绝不允任何人、任何利益归处,凭白让您和老师背负世故交情。大西京唯民唯国唯利,就是不谈费力不讨好的人情。”
盼妤听罢哽噎,不知为何,总觉得年轻皇帝即便将冠冕堂皇的言词挡在身前,那股老大根本不想搭理老二老三死活的无情劲,简直刺鼻冲天盖都盖不住。
这句话再说难听点,意思是若长齐和祁州利用她与薛纹凛的情面到处作妖,比如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再比如狐假虎威仗势欺人,那么后面路的尽头就是玩完。
祁州于她而言无法抹去母族的印记,长齐却是薛纹凛心中莫名的坚持,就是无端莫名,有时她甚至怀疑司徒扬歌只是个挡箭牌,但她没有证据。
她专注去看身旁这人的反应,仍是一个轮廓都格外好看的后脑勺,没什么别的反应。
盼妤暗暗叹息一声,垂首娓娓温柔,好像稍微大声点都犯了天大罪过,“你家小狼崽子怕是识破我身份,我去找他谈谈,你继续休息,需要肇一进来么?”
那后脑勺先是没动静,盼妤也只默默盯着,少顷过后,她入耳清晰听到一息细碎的喟叹,嘴角便再没忍住笑意。
“不必,孤正乏,不想说话。阿妤,如今是他们的时代。。。。。。”
这说话拐弯抹角的习惯真是。。。。。。真是为她培养耐心的好去处。扬起没多久的嘴角不禁一抽,眼轱辘缓绕半圈才懂薛纹凛在暗示什么。
他以为自己要独揽大权,在这些筹谋上霸道专行?哪跟哪呢!不过谈谈那位继承人对自己的恨意戒心罢了,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尴尬久了多了,为难的还不是薛纹凛自己?
盼妤转念立即无奈,料想薛纹凛未必会为自己为难,多半要先去护犊子的。
“你看,误会了不是,我如今不敢招惹他,只是有错赔个不是,有误会解开心结,这么个‘谈谈’而已,不行么?”
薛纹凛当然不会回应她,但也没说话,她权当对方就此默认,转身殷殷对着顾梓恒似笑非笑,“薛小元帅似有满肚子话,如今大敌当前,忧思困顿还需抒发,别憋在心里。”
顾梓恒眼尾微红,点漆如墨的瞳孔里赤裸裸裹着审视和猜忌,这么照直盯到盼妤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