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冷的声调,将始末一一道出。
话毕后,齐星礼抬起头,不卑不亢、坦坦荡荡地直视苏御的眼。
他说的都是事实。
却并非全部的事实。
齐星礼隐瞒了其中最重要,也是最不能让苏御知道的一件事。
即便他与顾夏已无关系,他也想护着她,瞒下,是如今的他唯一能再为她做的一件事。
“此前我一直想不明白,像顾盼那样骄傲的人,怎会做出自己还未过门便为未来夫君纳妾的事,今日一见世子总算是明白了。”齐星礼这话说的得体,只那语气没有丝毫敬意。
苏御闻言也不怒。
下首的郎君目光坦荡而无畏,苏御静静地与他对视,半晌,才道:“你倒是君子,那你可知,那一场变故其实只是我对你们的考验。”
齐星礼怔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御微微笑了笑,说:“只要你能坚持一旬而不妥协,我便会让顾盼收手,允你们成婚。”
一旬?
这个期限……
齐星礼的脑海突然闪过顾夏那日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我曾在慈恩寺里救过一个人,那人身受重伤,我照顾了他整整十天。十日的朝夕相对,我虽不知他是谁,以后想来也不会再见,可我大概会记他一辈子,这样的我,并不值得你付出。
想到某种可能,齐星礼脸色一白,试探问道:“我不明白,您贵为世子,若看上一个女子,只消一句话便是,您为何要这样麻烦?”
苏御喝了一口茶,淡淡的清香苦意在舌尖绽开。
他没有回答齐星礼的问题,而是缓缓道:“我一向只喜欢问别人问题,不喜欢回答,今日我已破例回答你够多了,齐公子,做人要懂得见好就收。”
他们的事,他一点也不想告诉我。只一瞬,齐星礼便想通了缘由,他也只给自己一瞬的时间去品尝这个事实所带来的个中滋味,然后,笑了笑,敛下思绪,道:“那学生斗胆再询一问。”
说着,齐星礼不疾不徐地作了个揖:“敢问世子爷,现在能否接受学生在信中的提议?”
苏御有些讶异于他刹那间的神色转变,却也很快反应过来。
“先说说你查到的。”
齐星礼颔首应是,随后说道:“婚约解除后,母亲大哭了一场,之后便经常外出,我悄悄跟过她几次,发现她每次都是去往东城,顾府就在东城,我当她是放不下婚事,所以才多次上顾府周旋。我劝过她,母亲只叫我好好读书,其他的事她会为我安排妥当,直到腊月初二那天,有衙役上书院告知我,说母亲失足掉入护城河中淹死了。”
东城……定远侯府也在东城,且距离顾府不远。苏御垂首思索,会是巧合吗?
沉吟了会儿,苏御问道:“你是如何发现你母亲的死与定远侯府有关的?”
齐星礼从袖中拿出一颗琉璃珠子递给苏御,道:“这颗珠子,是我收殓母亲的遗体时,从她紧闭的牙关里抠出来的。”
苏御闻言,下意识皱眉,却还是抬手去接那颗珠子。
珠子入手温凉,乃是上品。
苏御将它拿到眼前,细细打量,琉璃珠上雕刻的是观音三十三化身中的持莲观音,共刻了两面,一面拈花微笑,一面悲悯流泪。
良久,苏御才将琉璃珠子递回给齐星礼。
齐星礼抬手接过:“这颗珠子想来世子您也认得。”
“七年前,大慈恩寺进贡了一串观音手钏给当今圣上,圣上十分喜爱,并将其转赠给贵妃,彼时恰逢林家父子双双战死沙场,祖母便将那串观音手钏赐给了定远侯夫人,希望她能得观音庇护,早日走出阴霾。”苏御说着,唇角渐渐压平,低沉的声音里蕴着无上的皇家威严。
齐星礼眼皮微抬,不着痕迹地打量了苏御一眼,道:“母亲身上无端地多了定远侯府的东西,我十分不解,便对此进行了查探,查过方知母亲那几日到东城并未去过顾府。”至于她去过哪里,不言而喻了,顿了顿,齐星礼解释说,“顾府斜对面有一间茶馆,馆中跑堂的娘子与我母亲是旧相识,她的话,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