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寂静万分,秋风吹过书卷的声音无比清晰。今日,刘夫子有事没来授课。众人小心翼翼屏住呼吸,视线悄然看向正在低头翻书页的苏昭。前几日苏昭大发神威,把所有看不惯他的人收拾了个遍。众人想不明白,病秧子一样的苏昭到底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整个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白斩鸡一般的身材,纤瘦的身躯,看上去就是文文弱弱的读书人,却一拳搁到了浑身结实,满是肌肉的李武。李武是李家少爷,家中开练武场的,主打一个强身健体,每年学费昂贵。他被家中送来刘夫子的书院学习,仗着自己强健的身躯,做了不少仗势欺人的事。听说,李武能一拳打死一只鸡,前年上山狩猎,猎得一只虎眼大虫回来。这事震惊了半个学院的同窗。李武没在苏昭手底下撑过一招,一拳被苏昭在肚子上,瞬间口吐白沫,人晕了。苏昭沉浸在书籍的世界中,周围悄悄探来的目光实在强烈,他冷不丁出声。“你们看我作甚?不用参加年底的乡试了吗?”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苏业死死盯着苏昭,眼睛充满了红血丝,他几宿睡不着觉。苏昭为什么会回书院?他想不明白。刘夫子会同意苏昭回来。不过幸好,苏昭是个傻子,他几年来在院试前迷晕苏昭,这招式屡试不爽。如今苏昭院试没过,年底的乡试参加不了,可不是痛打落水狗吗?苏业得意的笑了,低头看着书籍。门外,林绍一瘸一拐地进了书堂,他神情阴沉。这几日报官没用,新上任的县令还在路上,林绍带来的人手打不过苏昭,反倒是把自己坑得不行。林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啐了一口,暗自骂道:“赵老的学生又怎样,还不是丢人现眼,没能力参加年底的乡试。”他想起扫把星一样的苏瑶,想起那场付子君的闹剧,不由得唇边浮起嘲讽的笑。苏瑶,骚货一个。勾搭她,玩弄她的身子不过手到擒来。林绍想起苏昭因为自家妹妹要寻死,痛不欲生的模样,忍不住想笑。得知码头的店铺被人卖了,还是苏瑶。他一封书信叫了林家的长辈过来接手这店铺,信中直言把店铺送了出去。林绍料定了苏瑶不敢把事情闹大。等他雇佣人手再来一场英雄救美,俘获芳心,最后骗走苏家所有的钱财,看苏昭敢不敢嚣张!林绍想入非非,露出得意的笑,下一秒面前的案桌被掀翻,一脚被踹出去。“你说,要玩弄我妹妹的身子?”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周围的视线瞬间看了过来,自然听得一清二楚。林绍坐在这里自言自语,声音不大,若是平日喧杂的声音根本听不见,可偏偏如今的书堂被苏昭占领,没人敢打扰他读书写字。这一点微弱的声音被所有人听见。众人忍不住投去怜悯的眼神。看来林绍这次又糟了。苏昭面露微笑,通身气质文雅,不像是舞刀弄枪的匹夫。林绍变了脸色,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我没说!”他只是在心里想了一通,怎么不自觉说出来了?“好吧,我信你。”苏昭叹了口气,像极了君子,“那就当是我听错了吧。”林绍暗自松了一口气,前几日被踹出来的伤口隐隐作痛,同房丫鬟上药的时候,他在床榻上疼得嗷嗷叫。现在免了一通毒打,浑身放松下来。可苏昭没走,仍然站在林绍的案桌前。众人别过头,不忍再看。这下糟了,苏昭这几日最恐怖的不是揍人。“林兄,敢问夫子昨日讲的书中,‘非议’两字何解?”“我怎么知道?”林绍就一纨绔,来了书院这么久,每月交银子就是来度假的,怎么可能认真听讲。他最喜呼朋唤友到醉红楼取乐,唤上几个嘴甜的妓子,依偎在胸口娇笑。“是么?”苏昭叹了一口气,“既然你不知道,那我来作解释吧。”他手掌放在林绍的肩膀往下按,跟以前文弱的模样判若两人。林绍痛叫一声,没想到苏昭的手劲这么大。他眼角溢出眼泪,“痛、痛,苏昭,你好大的胆子,快给我放手!”肩膀一定被捏青了。众人装模作样地打开了书籍,唰唰翻页,翻到昨日刘夫子讲授的那一页,生怕下一个被提问的就是自己。这几天,他们在书院痛不欲生。谁知道苏昭变了个人似的,跟地狱爬上来的怨鬼一样,一旦哪句话惹到他,他就要同谁讨论一番书籍中的内容。谁答不上来,就会享受苏昭的铁手,仿佛能把全身上下的骨头捏碎一般。众人不得其解,这人怎么会变成这样?往日那本文雅的苏兄,文采飞扬,受尽众人的追捧。谁能不喜欢有这样天才的同窗。上讲天文,下谈地理,他都能侃侃而谈,显然饱读诗书,如果不是因为家世的问题,早就出人头地。哪怕到现在仍然有人不认同苏昭的文采,认为他真真切切偷了苏业的文章,是个文抄公。苏昭眼眸黑沉,语气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所为‘非议’,是不妄自非议他人。”“林兄非议苏某的妹妹,又是何意?”众人仿佛见了鬼一般。当初事情发生的时候,苏瑶爬了付子君的床。这件事牵扯到林家,书院流言蜚语满天飞,连带着对苏昭都骂了几句,认为苏家不愧是乡下来的,没半分教养。那段时间,苏昭听见,会激动地同他们辩解,说自家妹妹不是这般人。现在怎的变成这副模样?众人打了个冷颤,不知道从哪里学得粗野手段,现在辩解是辩解了,动手一点也不含糊。只有林绍跟个傻子一样,他在心中默默想不就行了,非得说出来。林绍疼得叫了一声,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苏业惊恐地望着这一幕。似曾相识的场景。这蛮横的样子和苏瑶一模一样。他可是听说了,苏瑶在田地里把苏建民打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