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您——”
云栀猛地回神,看到茶水都溢出了茶杯,忙不迭放下茶壶,这一放,因为过于慌张,又把茶壶带倒了……
“哎呀!”
云栀慌乱的往后退,免得茶水溅到她一身衣裙之上。
只可惜,一只绣花鞋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上了黄色的茶水。
颓然地放下裙摆,云栀望着滴滴答答淌水的桌布发呆。
“姑姑,您还是换一双鞋吧,这样子被太后娘娘看见了,肯定会不悦的!”
淡漠地斜了眼自己的小侍女秀儿,云栀并没有动作。
被姑姑看这一眼,秀儿如同被淋了一桶冰水般透心凉,同时也十二分的迷惑。凤藻宫从前是皇后寝宫,现在是太后寝宫,算是后宫里顶顶尊贵的所在,但所有宫人都知道凤藻宫的差不好当。不管是文皇后还是文太后,都不是好伺候的主儿,喜怒无常不说,还责罚酷烈,但凡宫人有点儿错处,不死也要脱层皮。幸好有云姑姑在,有她在中间斡旋,免了很多底下奴才的责罚。云姑姑为人和善,又在太后面前颇能说几句话,整个凤藻宫上下,哪个奴才没有得她的帮助?!可是最近,云姑姑十分的不对劲,不但常常神不思属,对太后惩罚宫人也置若罔闻了。她这是怎么了?!
尽管秀儿不解,还是很快为姑姑取来一双干净的绣鞋。
“姑姑换上吧,太后娘娘最近心气儿不顺,您还是注意着些!”
将干净大的绣鞋放到姑姑脚边,秀儿抬头,祈求地看着云栀。
这回,云栀没有拒绝,顺从地坐到了凳子上。
秀儿赶紧为云姑姑换鞋,她低着头,自然没有看到姑姑眼里一片冷凝,嘴角也无声地撇了一下。
“你出去吧,再过两刻钟,太后娘娘午睡就该醒了,我也稍稍打个盹儿。时间到了,你叫我。”云栀温声吩咐。
“是!”
秀儿恭敬地掩门离去后,云栀就沉下了眉眼。
那日,母亲托人带信让她回去看看,太后知道了,索性准了她一天假,还赐下不少的补药,让她回家好好陪陪母亲。
本来,回去时,云栀的心情不错。一顶普通的青呢小轿一直把她送到了家门口,怀里揣着太后娘娘恩赐的珍贵补药,这些虽然比不上内命妇的殊荣,但也不是寻常官夫人能享受得到的,也就他们云家,跟太后关系亲厚,才能得这样的恩宠。
只是见到母亲,她的心情就沉入了谷底。她有好些日子没有回来家里了,母亲竟憔悴成这个样子?!
小院里,母亲独坐着,穿一身洗得发白的绸布长裙。那裙子如今大了,松垮地挂在母亲瘦骨嶙峋的身躯上。比衣服更扎眼的是母亲的头发,竟然已经全白,如同冬日的霜雪,杂乱地散落在她的肩头,几缕银丝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云栀的鼻子一酸,眼泪也在眼眶中打转。
在母亲的心中,有两个人最重要,一个自然是凤藻宫里的太后娘娘,另一个就是她的哥哥。
母亲心里最看重的人里并没有云栀,但云栀没有一丝一毫的妒忌。太后娘娘的母亲关夫人是救她一家三口的大恩人,关夫人早逝,不光是母亲,就连哥哥同她也是将太后娘娘当成他们心里最重要的人来守护的。
至于哥哥么……那就是母亲心里的一根刺!
十八年前,哥哥失踪了!这个哥哥,能读书,能习武,是个可以光耀门楣的好苗子,母亲对他寄予厚望。可是,这样优秀的哥哥无声无息地失踪了,母亲的心从此就堕入地狱,再也不见欢颜。
陪母亲住了一晚,云栀就要返回月宫,可她的心却沉重无比。从前母亲总一个劲催她快回娘娘身边,可这次,母亲却一直默默无言地流泪。
“栀儿,我梦见你大哥了,他说他冷,我要给你大哥做身衣裳!”
说着,老人家就要去找针线簸箩,可她的视力,早就在没日没夜地流泪中模糊一片了,哪里还能做针线活儿?!
坐在轿子里,云栀咬着唇绞帕子,她是不是该求娘娘恩典,放她出宫照顾母亲了?尽管现在也有人照顾母亲,可哪里会有她这个亲女儿来得尽心呢?只是……如今朝中局势不明,娘娘恐怕离不开她。
诶,轿子怎么停下了?云栀一愣。
“姑娘,有位姑娘说想同您叙叙话!”轿夫在外面说话。
找她叙话,云栀嘴角一勾,满脸讽刺,莫不是朝中哪个大臣摸准了她回家看母亲,想找她走门路?真是好笑,她云栀岂是这样容易就被收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