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夫人对这等阵仗司空见惯,与太后身边的管事宫女闲聊着家常,很快便来到了太后的宫殿。永康宫内宽敞而华丽,进入宫殿内,姜逢一眼就看到坐在高位上的人,老妇人着一袭华丽的金丝锦袍,高耸的发髻仅有简单发饰装点,约莫六十来岁,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威严。桌案上堆积如山的折子,她身旁站着一个执笔内监,正在替她批注描红,主要是把着重的地方标记出来,再由太后盖章审阅。后宫不得干政,可如今这奏折都得先送到太后这边过目,难道皇上的身体真的病重如此地步了吗?姜逢思量着,看来与越王府解除婚约这步棋倒是走对了。如今姜家式微,越王府又一直是刘太后的眼中钉。到时若为自保,只能选择听命于太后。可如此一来又与王府有嫌隙,最终只能落得一个两边不讨好的局面,妥妥就成了这两帮势力的牺牲品。祖孙二人跪下行礼,太后微微颔首,示意她们平身,随后轻声说道:“赐座。”姜逢并未立即坐下,而是微微抬头,看着太后身后四溢的黑气,浑身散发着一股土腥气,脚下也有一滩水渍。这摊水渍像一团影子,仿佛要将太后一点一点的蚕食,取而代之。旁人看不见这些东西,可她看的清楚。她毫不犹豫地从腰间摸出一张符,两指一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金光自她指尖一闪,点在了太后额间。符纸则瞬间化作虚无。这动作之快,她已经退到了下堂,侍卫们才反应过来,随即齐刷刷拔出剑,把姜逢围在中间。姜老夫人顿时慌了,急道:“请太后恕罪,是孙女被老身惯坏了,失了规矩,还请太后大发慈悲,饶恕孙女鲁莽!”姜逢被围在中间,却无惧怕之意,只道:“太后这几日定是心神不宁,食不开胃,睡不安枕,如今是否好些?”太后心下一动,眼中的怒火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轻松与宁静。她只觉身子确实不如刚才困乏,轻松了许多,她起身走了几步,那种迟钝感也消失不见。要说这些日子可吃了不少的补药,非但没有效果,人还越发困倦,可没曾想竟被一个小女子给解决了。太后一抬手,“都退下吧。”她审视着姜逢,早先听闻外界流言,还说太妃的怪病也是被姜逢治好,起初以为只是误打误撞,如今看来,确实有两分本事。见侍卫们依言退下,姜老夫人也总算松了口气,暗地里瞪了姜逢一眼,怪罪她太莽撞。太后神色也逐渐恢复镇定,她缓缓道:“自骠骑将军战死沙场后,哀家也深表痛心,之后便再未见过姜家的人,这么些年,你们过得还好吗?”姜老夫客气道:“蒙太后挂心,这些年虽日子艰难,可一家人在一起却是比什么都重要,倒是太后为国为民,更应注意凤体安康。”太后叹息:“皇帝的身体也不见好转,着实让哀家忧心,罢了,今日见姜女郎竟有这般本领,真是令人大开眼界,不知师承何人?”姜老夫人恭敬回答:“太后抬举了,这丫头只是十二岁那年在紫云观住了些日子。老身可怜她父母早逝,平日里对她过于纵容,若有失仪之处,还请太后海涵。”太后摆手,示意无妨:“老夫人言重了,哀家觉得这是真性情,这一点她与越王倒也般配,但为何会闹到退婚的地步?若是有什么委屈,老夫人尽管道来,哀家定会为你们主持公道。”话题终于转到了正题上,姜逢起身道:“回太后的话,小女并无委屈,只是这婚姻之事乃是天定,我与越王既然并无男女之情,就算强行结合,也只会成为怨偶,还请太后明鉴。”太后沉思片刻,只是轻叹一声,感慨这桩好婚事就此告吹。既然婚事明朗,也无谓再提,到底没有下旨的事,也影响不了什么皇室颜面,于是便命人设宴,准备留祖孙二人在宫中用膳。皇帝萧明延听闻此事,也表示要过来一起用膳,以示敬意。只是眼下离用膳还有些时辰,太后便命宫人带着老夫人去院子里闲逛,单独把姜逢留下。太后见无外人在场,也直言不讳,道:“哀家在宫里听闻一些事迹,你是个有本事的女郎,可惜越王没这个福分,事已至此,也不便多言,这毕竟是你们的私事,哀家不好过问。”姜逢点头附和。太后叹息:“不过有一件事让哀家很困扰。”姜逢点点头,表示愿意倾听。太后这才起身踱步,缓缓道:“哀家最近总是做一个梦,梦到玄清池内有一条很大的怪鱼,它不仅有四只手,还会说人话,可要说什么哀家又听不清。”“于是哀家找来了宿大人,可宿大人却说有福泽庇佑,并没有妖邪作祟,可哀家心里仍然觉得不安,姜姑娘对此事怎么看?”姜逢诚恳道:“宿大人精通阴阳之术,他看过没问题,那就一定没问题,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定是太后为国事操劳,过于忧心皇上的身体,才会做出这样的梦。”太后叹了口气:“但愿是哀家想多了,不如这样,你今夜留在宫中,哀家觉得与你甚是投缘,想与你多聊聊。”姜逢道:“太后邀请本不该拒绝,但今夜不行,我还有别的事要做,不过太后要是对清荷园真的如此介怀,过两日得了空,小女再进宫替太后分忧。”“既是如此,哀家也不好勉强。”太后拿起桌案上的一道令牌递给她,道:“有了此令,便无人敢阻你。”姜逢接过令牌,与太后闲聊几句后,便一同前往用膳。却有人来传话,说皇帝被几个大臣给绊住了,只得先回宣德殿处理政务。等萧明延赶赴宣德殿时,几个臣子在殿外等着,见皇帝前来,立即汇报着接收到的情报。说是近来猫儿市有人得了病,迟迟不见好,疑似有瘟疫前兆,所以紧赶着汇报给皇上,希望早做打算。萧明延端坐堂上,一边听着汇报,仍是咳嗽不止,身边的曹内侍轻拍其背以舒缓不适。宿淮关切道:“还请皇上保重龙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