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回到姜家,门房上前引路,寒暄了一番,才领着众人去往疏风院。在宁静的庭院中,月光如银丝般洒落,将每一寸土地都镀上了一层银华。老夫人坐在一张木椅上,神情祥和,她手里拿起版块分割好的月饼。做工十分精致,外皮金黄酥脆,老夫人微微眯起眼睛,似乎陷入回忆,又似乎在欣赏这美好的月色。萧芳和姜成文位于左侧,而张雨秀和姜成业则坐在右侧。他们低声细语着,偶尔传来几声轻笑。“老夫人,家主和二少爷回来了。”姜老夫人这才回过神,随之看去,还有宿淮和于渊。于是连忙让下人准备了座椅,招呼他们一道坐下来吃月饼。桌上摆着好几盘,且每一块月饼颜色不同、花纹不同,便是连馅料也不同。做月饼的人,是用足了心思。而张雨秀夫妇旁边还坐着一男一女,正是宿沅常夫妇。两人并肩而坐,看到自家儿子时,也并不意外。反倒是宿淮有些发愣,但随之反应过来,朝着诸位长辈一一见礼。姜老夫人连忙摆摆手:“不用这么见外,宿大人,是老身自作主张,将你父母也请过来一起热闹热闹。”姜逢和于渊也随之坐下,他拿起一块月饼递给姜逢,随后低声道:“奇怪,你祖母好端端请宿淮父母过来做什么?”姜玄若有所思:“不会是商议婚事吧?”“噗。。。。。”姜逢一口茶还没入喉就喷了出来,“谁的婚事?”姜玄白了一眼:“难道你觉得会是我的?”于渊道:“这也说不准,不过宿家的小妹妹年纪还小,尚未及笄,恐怕你得再等等。”“去你的!”姜玄一个倒肘,两个年轻人便打作一团。张雨秀立即沉下脸,呵斥了自家儿子两句,姜玄这才恢复了正行,乖乖坐好。姜老夫人道:“说起来宿大人和我们家惜枝年岁也不小了,素日里两人关系也极好。我们两家也该多多亲近。”宿夫人道:“老夫人说的极是,妾早想来拜访,只是一直被俗事缠身。今日一见,老夫人果真非同凡响。”宿沅常捧起一块月饼,轻轻递给妻子,这才道:“是啊,为人父母者无非是看着儿孙好。照我看既然他俩关系这般亲密,不如就亲上加亲,找个日子把事定下来。”张雨秀也忙点点头:“是啊婆母,我瞧着宿老大人和宿夫人都是明事理的,将来惜枝嫁过去也不会受委屈的。”宿夫人道:“这自不必说,我们定会当姜娘子是自家闺女。再者她若是愿意,小两口也可搬出去另外置宅子,舒舒服服过自己的小日子的。”“那感情好,二嫂你觉得如何?”张雨秀笑着问。萧芳回过神道:“我也觉得挺好的,不过是不是也该问问姜。。。家主的意思?”宿淮站起身来,开口道:“宿淮自觉年纪正好,正是为国效力、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我渴望能在朝廷中施展才华,为天下苍生尽一份绵薄之力。”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并非无意成家,只是眼下国事为重,我无心儿女情长。望父亲母亲能够理解。”说罢,他抬头望向自己父母,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但在这光芒之下,却隐藏着深深的隐忍和难以名状的难过。拒绝的是他,又要难过什么?姜逢倒也不惯着,笑道:“不错,我也和宿大人同样的想法,婚姻之事暂且放一放,当下只想报效家国,再者我与宿大人也不过只是泛泛之交,如何算亲密?”泛泛之交四字,犹如利箭穿心,让宿淮的目光不由自主追随姜逢而去,两人视线在空中交织。他们各自保持着微妙的表情,气氛变得紧张,仿佛在较劲一般。最终,宿淮先收回了目光,握住茶杯的指尖逐渐泛白。姜逢道:“看来我和宿大人是一样的想法,你不想娶,我也不想嫁。”宿淮欲言又止,终是先行动手,一把拉起姜逢向外走去。于渊下意识就要追上去,却被姜玄拦下,他意味深长道:“等他们自己解决吧,感情的事,谁也帮不上忙。”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渊又打趣道:“看来你感情丰富啊,那我可得真找机会向你讨教讨教。。。。。。”两人离开疏风院,姜逢一路上还算配合,也没挣扎,态度却明显淡然。宿淮也意识到自己失态,有些无措,赶忙松了手,解释道:“我、我刚才确实冲动了。”姜逢一脸淡淡的:“宿大人说不愿娶,却又以这样的方式把我带出来,眼下长辈们可该胡思乱想了。还是说院子里人多,你说话不方便?”“我。。。。。”宿淮深吸一口气,正视着眼前人:“姜逢,你不必说话呛我,你应当知晓我对你的心意。”姜逢脸色缓和了几分,淡淡道:“不错,我确实知晓,若说不知晓那便是傻子,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是否喜欢,是否有感情,当事人最能体会。”她看了宿淮一眼,没好气道:“可就是因为如此,你却张口就拒绝,我才觉得难以理解,所以你听好了,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把事情原原本本与我说清楚,你到底在顾虑什么?”“我的顾虑就是!”宿淮几乎要脱口而出,可理智又把他拉了回来,姜逢怒道:“你若是此刻不说,以后别来找我。”听得这话,他心中一紧,猛地一拉便将姜逢紧紧拥入怀中,他大口呼吸着,仿佛要将所有的勇气都吸入肺中,颤声道:“姜逢,其实我这辈子没什么遗憾,自小到大也是一个人熬过来的,从前,我也不曾在意寿元几何。”姜逢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惊到了,她抬起头望向宿淮,他眼眶微红,如同薄雾中的朝霞,若隐若现,仿佛承载了太多的沉重与无奈他的心跳在她的耳边回荡,那是他最真实的情感。所以宿淮对自己是有情的。姜逢内心触动,语气也缓和了几分:“以前你是一个人,可是以后你可以是两个人,甚至三个人。再者我也说过,且不论喜欢与否,我们都是朋友,是一家人,就像你让我信任你一样,我也值得你信任和依赖。又有什么是不能言明的?”宿淮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你误会了,我没有不信任你,也没有不愿意、和你我是愿意的。”“可是姜逢,如果我和你成婚,我会失去所有灵力,而你,也会死,且,我活不过二十五岁,所以我才会。。。。。。”“什么意思?”姜逢眼神瞬间凝固,瞳孔微微收缩:“活不过二十五岁是何意?”这几个字如同重锤一般砸在她的心上。宿淮稳住了情绪,轻轻松开了怀抱,转而握住姜逢的手:“我之所以不说就是怕你无法接受,如果因为自私,放任自己的感情肆意蔓延,最后给你留下的只剩下痛苦,那我宁愿理智一些。”“但我错了……”宿淮低头,声音微微颤抖:“我无法看着你,却无法与你并肩。我开始害怕死亡,害怕失去你。”“我自以为能够克制,可是现在发现我根本克制不住这些情绪。”“我畏惧死亡。。。。。。”“我。。。。我也不甘,可是姜逢。。。。。我。。。。。。”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挤出的最后一丝力气,带着无尽的哀愁和不甘。姜逢泪光闪烁,心中慌乱不已,竟不知该怎么开口。沉默良久。宿淮缓缓松开姜逢的手:“我不迂腐,可世人迂腐,倘若明知自己会死,还要给你冠上一个枷锁,那不是我愿意看到的。所以姜逢,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