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洲有一条路,叫作丝路,驼铃悠悠,黄沙漫漫,是九州与九州境外通商的枢纽。这条路自东南玉门、阳关起,向西边的境外延绵。
据说,这条路是没有尽头的,通商贸易可遍布世界各地。这条路上,有着胡陇、戎牙等城,更有着于阗等国。其中,在中原最富盛名的国度,莫过于楼兰。
倒不是说楼兰商贸发达,国力强盛,而是对美好的事物一夜之间沦为残缺的唏嘘——令楼兰驰名中原的,是那已成为荒芜的遗迹。中原祸平之后的,中原武林诸多势力涌入了楼兰,最终酝酿成了一场持续一年的血战,屹立百年的古国在一片刀光剑影间化成了泡影。
而吸引那些人前来的,是楼兰仅有的一幅壁画。
楼兰壁画虽不及敦煌莫高窟那般闻名遐迩,但在九州武林中传闻,这幅壁画中蕴藏着至纯剑意,只要领悟其中奥妙,便可胜过数十年剑术的苦练。就连不久前以一凡剑封死谪仙路的“剑祖”,也是受到了这壁画的启发,方才剑术卓绝,运剑无声,开启了江湖用剑的狂潮。
此刻的楼兰遗址已是遍地枯骨,正是八年前留下来的。其中,包含了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同样也包含了为家国而战的楼兰国烈士。阳光拂照在骸骨上,更显凄凉。
一位发须皆白的老者站在壁画前,他面前站着一群不过十岁的小童。
老者朝着距自己最近的那个小童问道:“你可从这壁画上看出了什么?”
小童正吃手指吃的滋滋有味,经老者这一提醒,浑身打了个一激灵,“哇”的一声,哭出了声来,“好恐怖!”
“哪儿恐怖了?”老者轻抚着小童的头。
“这条龙。”小童抬起自己刚刚吃过的手指,指着壁画上腾飞着的巨龙。
“好孩子,莫怕。”老者虽是在劝慰,却是在心底默默地摇了摇头。好容易将这名小童平抚下来后,再将目光看向了人群中的一位面目沉稳的黑衣少年。
老者很早就认识这名少年了。黑衣少年是这群小童中最为年长的,在两岁时就父母双亡,在丝路中吃百家饭长大。虽不过十岁,却能帮助那些牧民放牧砍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稳重,还给人一种憨厚老实的感觉。少年也注意到老者在看他,就自觉走到了老者面前。
老者虽认识他,却还从未知道过他的名字,于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恭敬地行了一礼:“凌剑秋。”
老者眼中闪过了震惊之色,意味深长地问道:“你姓凌?”
少年却是埋头不答,像是在等待着老者下一步的指令。
老正想要说些什么,终是欲言又止,指着壁画朝凌剑秋道:“你从这壁画里能看出什么?”
凌剑秋平了身,来到了壁画面前。老者看着凌剑秋的背影,却在心中打定主意:不论结果如何,他都要收这个少年为徒。
“什么也没看到。”凌剑秋很快就坦然答道。
一直未将喜怒彰显于脸上的老者,在此刻终于闪过黯然,心中默叹:“就连老天也不愿意帮他吗……”
等老者缓了缓情绪,却看到了凌剑秋头顶上的黑发间多出了一缕白发,极为突兀,犹如长夜中的一抹霜雪。
老者大惊,语调中却是听不出悲喜:“好,好啊!至纯之心,玲珑无骛。果然,上天诚不忍欺我。”
在场所有小童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老者看着凌剑秋,点头道:“你可愿意随我练剑?”
“跟你练剑有饭吃吗?”憨厚老实的凌剑秋舔了舔嘴唇。
老者会心笑道:“饭自然是有的,就是随我练剑会很苦,你可愿意?”
“再苦也不会苦过放牧砍柴吧。”凌剑秋一脸单纯。
“好!”老者平静如水的眼中竟流露出狂热,随后转向了那群小童们,“孩子们,散了……”
“我还没看过这壁画呢。”一道张扬而又稚嫩的声音打断了老者。
一名面目俊朗、黑发黑瞳的孩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在孩童刚刚走出的那一刻,老者莫名就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这孩童看似不过七八岁,腰间却悬挂着一个酒葫芦,脚步蹒跚,像是喝醉了一般,仿佛下一刻就要摔倒。然而,这孩童就这么迈着大步,来到了老者的面前。
老者笑眯眯道:“小兄弟,你这是喝醉了?年纪这么小就喝酒?”
洛飞羽却没回他,而是看了一眼自己脚旁的枯骨,又望向了面前的壁画,深沉道:“是不是因为这幅画,才造就了这满地的飞灰枯骨?”
老者讶然,就连老者身边的凌剑秋也不由得一怔。
半天后,老者才道:“你没醉?”
“没啊。”洛飞羽突然咧嘴笑道。
“那你这是?”老者指向了洛飞羽腰上的酒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