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侯的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他的脸黑的,恨不能滴出墨来。沈安宁将他的模样看在眼里,微微勾唇。“是,不可以吗?”这话,一时间让永安侯睚眦欲裂。他厌恶沈安宁此刻的坦然强势,也厌恶她的直白,这样的沈安宁,这样的话,给了他劈头盖脸的羞辱感。永安侯气的厉害,他咬牙切齿。“沈安宁,不要以为你背后有镇国将军府,不要以为你获封县主,本侯就怕了你了。想让本侯跪,让本侯低头道歉,你个黄毛丫头,你还不配。”“那我这个老婆子呢?可配?”几乎是在永安侯话音落下的瞬间,花厅外,就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低吼。是沈家老太君。她被许氏、程氏一左一右的扶着,刚好到门口。“祖母……”没想到老太君会来,沈安宁轻唤了一声,她快步到了老太君身边。几乎是下意识的,沈安宁看了看许氏和程氏。老太君身子不好,今儿的事,他们之前都已经说好了,不让老太君知道的。怎么老太君这么快就来了?将沈安宁的疑惑和担忧,全都看在眼里,老太君眼神中的冷意,也微微散了散。放开许氏,老太君伸手拉住沈安宁的手,满眼疼惜。“你个傻丫头。”“祖母……”听着老太君的话,沈安宁心里软的一塌糊涂。老太君瞧着,攥着她的手都更紧了些,“祖母是老了,可还没倒呢,祖母还能经得住事,这个家,祖母也还为你们撑得住。在外面吃了亏,你和你大伯娘就瞒着我,而今人家都打上门来了,你们还瞒着我。怎么,真的觉得我老了,不中用了?”“才没有。”红着眼睛,沈安宁勾唇,她依偎在老太君身侧撒娇。“祖母最年轻、最能干了,才不老呢。以后谁敢说祖母老,我可是要跟他急,跟他动拳头的。”“这还差不多。”老太君心里满意了,她这才往花厅里走。萧景宴见状,也带着人过来,拱手行礼,看着萧景宴,老太君看着喜欢。嘴上说的再天花乱坠的,终究不敌做出来的实际,萧景宴说他心里有沈安宁,会护着沈安宁,今儿沈安宁这出了事,别管萧景宴出现在这,是巧合是意外,还是早就听到了风声,特意赶过来的,他能站在这,就是好的。心里想的通透,不过嘴上老太君却没多说什么。她的目光,快速落到了永安侯身上。“永安侯?”永安侯闻声,不得不沉着脸,冲着老太君拱了拱手。“沈老太君,好久不见。”“好好久不见了,”老太君回应,她的脸上,也随之露出一抹凛然的神色,“要不是今日下人禀报,说永安侯来了府上,我这把老骨头过来,怕是都要对不上号,不知道这位是谁了。京中人都道,永安侯是个闲散侯爷,年少时博学风流,中年时沉稳闲适,是这京中少有的神仙人物。可今儿见了,倒是跟印象中的人,差了不少。”明白老太君什么意思,永安侯只是淡淡的笑笑,含糊的回应。“人老了,总是要变的。”“是变了不少,就是你爹,你祖父,当年也没有这般张狂,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你这性子,与他们大相径庭,倒是还真不像他们的种。”老太君说者无心,可永安侯听者有意,他的脸色不自觉的变了变。袖口中,他的拳头也握的更紧了些。“老太君说笑了。”这话里,满满的都是寒意。老太君不以为意,“老身一把老骨头,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了,哪还会说笑?老身的孙女被人算计,被人劫杀,被人打上了门谩骂羞辱,老身哪还有心情说笑?永安侯,事情如何,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也不必再掰扯,今儿老身就托个大,你跪,所有恩怨一笔勾销,你不跪,那咱们就找地方好好说道说道。”老太君这话说的强硬,理直气壮,永安侯瞧着她的模样,眼里一片冰寒。论年岁,老太君是长,跪一跪也无妨。可是……永安侯咽不下这口气。拂袖,永安侯冷冷的开口,“老太君,你们扣押本侯的夫人,还如此咄咄逼人,就是闹开了,这理怕也说不过去。”“永安侯这是硬要把事情,一桩一件的掰扯清楚?”“你……”“算计安宁的是你,大打出手的是你,强闯我镇国将军府的是你夫人,暗派私兵弓箭手的又是你,这个理,就说得过去?”永安侯被老太君噎得说不出来话。与老太君四目相对,强势交锋,半晌过后,永安侯拂袖转身,大步往外走。从永安侯府宴请,算计沈安宁开始,他们之间的事,哪怕所有人心知肚明,却终究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跟个死老太婆掰扯,状况只会越来越糟。左右鹿氏还有永安侯夫人的身份在,他来带人走,就得低头,而若他不带人走,把鹿氏留下,那她于镇国将军府而言,就是个烫手的山芋。难不成,镇国将军府,还真的能杀了鹿氏不成?他赌镇国将军府不敢。不能杀,那就只能放了,拖一拖,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不费一兵一组,也没什么不好。比他低头受辱强。永安侯脑子转得快,他只思忖了片刻,就做出了最有利于自己的决断。将永安侯的模样看在眼里,沈安宁眉头微蹙。她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相反,她想过很多次,只是,在她的所有设想里,永安侯都不该走的这么干脆的。鹿氏那种人,做当家主母,差了不止一点半点,可永安侯却一直捧着她……原本,沈安宁以为这是情,是爱。现在看来,不过如此。心里想着,沈安宁的脸上,露出一抹凛然的笑,她快速开口。“永安侯,事情还没谈完你就走,这就是你们永安侯府的礼数?更何况,永安侯你真的确定要走吗?”“那又如何?”永安侯回头,剜了沈安宁一眼,他不屑的冷哼。“难不成,你还想派人拦杀本侯不成?”“那倒不会。”嘴角噙着一抹坏笑,沈安宁一步步走向永安侯,一直到永安侯身边,她才停下脚步。四目相对,沈安宁朱唇轻启,漫不经心的开口威胁。“永安侯想走,我绝不拦着。毕竟,那种在自家府里派死士拦杀人的事,我心善,实在做不出来。但是,永安侯一走,我就得好好想想,这侯夫人我该如何处置了?永安侯或许不知道,最近京中不太平。我们家里也丢了不少东西。太皇太后赏赐的七尾金凤簪、太后娘娘赏赐的汝窑白玉如意、还有皇上之前暗暗送到镇国将军府的边境兵将调动的诏书……啧!永安侯,你说镇国将军府丢什么,会让永安侯夫人不大好过,会让永安侯不大痛快?这事值得深思,还真得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