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恳请施主替贫僧解惑。”释禅的态度虔诚而真挚。宛如行走世间寻求真谛的苦行僧。那双眼睛让人滋味难明。若非一个活脱脱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此刻就坐在他们眼前。单凭这双眼睛,这份感觉。三人还真能以为是哪个即将涅槃的大师至此。“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中有惑?”苏白玉问道。释禅认真道:“应是遇见她的第二日。”苏白玉摇了摇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闻言释禅眉头微蹙认真思索了起来。这般举动看的李茂山和李金宝二人一头雾水。而苏白玉也是在刚刚才算是真的明白释禅找他的目的。“你们俩去门外待着,别让人靠近。”二人听闻点了点头,没有反对。虽然吃瓜对于他们来说无法抗拒。但府君(表叔)的命令却更重要。等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释禅这才说道:“应是她死后。”“其实一开始我一直都只是想要度化,想要将她当做我的红尘历练。”“可当我在后山挖出了她的尸身,我才知道原来早已我非我。”听此苏白玉忍不住骂道:“你们这些和尚还真是贱。”“总是等事后人都死完了,才知道自己错了?”释禅苦涩不言,满脸惭愧。其实释禅的问题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这点情况有点像那些卧底和朝廷军报司的谍子。去他国明明是怀着目的怀着心思去的。可等在那里待得时间长了,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回头。释禅也是如此。他因为柳月婵而震碎三观与认知,所以将柳月婵当做自己的劫难。他想要度化对方,让对方当个真正的‘良人’。这其中甚至包括释禅答应同意和柳月婵成亲,也不过是度化的一部分。可等双方琴瑟和鸣一起生活了两个月。等释禅再看到柳月婵的尸体。他才明白,原来自己早就爱上了对方。只是因为他从来都没有接触过这种东西,所以他不知道。“佛门八戒,你犯了个尽,后悔?”苏白玉问道。释禅摇头道:“贫僧不后悔。”苏白玉点头道:“那还有救。”释禅微愣。苏白玉继续说道:“佛门八戒,是上古之时八戒禅僧为约束自身而设,而设此八戒的目的并不是让修禅弟子真的当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榆木疙瘩。”“昔年佛祖成道前还有割肉喂鹰的典故,更何况你只是个普通的凡人。”“阿弥陀佛。”释禅口送佛号。苏白玉冷笑道:“你可别以为我说这些是为了宽慰你,替你开解。”“你为修行欺骗人家感情……”“我……”释禅此时还想说话。但不等出口,苏白玉就打断道:“事实就是事实。”“柳月婵一事,你的初心虽是好的,但事情做的太烂,硬生生给你和她惹了祸患。”“但不可否认,你的修行方向却是没事。”听此释禅满怀期待的看向苏白玉。苏白玉继续道:“所谓入世修行,磨砺心境,并不是简单的让你用双脚走遍四方,而是让你去看天下未曾见过之事,让你体验今生未曾遇见之苦。”“从金山寺开始,你一路虽走了不少地方,也确实看到了不少人间疾苦,对自身心境有很大的增长。”“但男女之爱,你却未曾体味。”闻言释禅静默。苏白玉看着他又道:“你在金山寺长大从小便受慧远老和尚教导,佛法修禅大爱一道你或许高深,且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但世俗小爱,慧远和尚却没办法教你。”“所以你历经此事方向也确实没错……”“那结果呢?”释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苏白玉说道:“你的方法我虽然不齿,但不得不说结果却也是好的。”“若无世俗小爱,又哪来佛法大爱。”“你之情爱虽未圆满,但心境却已圆满,无世俗缠身,说不得往后这人间还真能添一座真佛。”“情爱虽未圆满,心境却已圆满?”释禅嘴里喃喃着这句话,似是不解。苏白玉解释道:“情爱圆满,便束缚自身于人间,因为心有牵挂,心有执念,所以难成无私。”“情爱有缺,身心磨砺,执念已死,往后便是坦荡大道,任凭驰骋。”不得不说,对于若要修道修佛需先了尽尘缘那一套,他虽然不喜。但现实却是,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修持自身。因为心有牵挂,便实在难持本心。话音落下,屋内久久沉寂。释禅陷入沉思不能自拔。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着。足足半个时辰过去,释禅这才睁开双眼。这一刻他眼神清明而透彻。苏白玉微微一笑。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释禅的念头通达了。“多谢施主,贫僧……”释禅起身就要行大礼。可谁知苏白玉却突然抬手拦住了他。见此释禅不解。苏白玉从怀中取出一块铁牌。“我帮你可不白帮,和尚咱们交往这么多次,我想我的身份你应是知晓的。”释禅点了点头,这件事上他并未有所隐瞒。因为在堪比鬼神的这种人面前,就算他有想法有心思,也容易被人一眼看透。这无关于心境修行,而是单纯的修为碾压。“那本府也不跟你绕弯子。”“现在本府麾下尚缺一尊佛陀,你若愿意可入我阴司。”“持此令牌者,可置身于十殿阎罗之外,十大阴帅之上,论其地位在阴司更是堪比五方鬼帝……”在凡俗行走这两年,释禅本身自然没少接触阴司。因此对于阴司是个怎样的组织,他内心也有大概得轮廓。亦正亦邪,全凭心情,那是对于江湖上那些豪门大家和宗门巨擘说的。而对于老百姓来说,阴司就是最大的守护神。若有江湖武夫为恶,朝廷不管,那便可去各地城隍庙焚香三炷,将自己所求藏于香炉内。如此待阴司调查后,若情况属实,便有专门的阴司恶鬼出没替老百姓了结苦难。虽然绝大多时候,阴司惩恶的手段简直比恶人还恶。但不可否认,如果在释禅内心非要给阴司划个善或恶。那阴司大底还是善吧。不过面对这令牌的诱惑,他却是并未接。他恢复到以往的慈悲样,缓缓道。“贫僧已有师门,施主虽对贫僧有大恩,但恕贫僧无法答应。”闻言苏白玉也不失望,好似早已预料到了结果。他只是将令牌放到了对方手里,然后道。“先不着急,你慢慢考虑慢慢想。”“这天下罪恶多得很,恶鬼也多得很。”“若有朝一日你突然想通了,大可以持这令牌去各地城隍庙中寻我阴司城隍。”“彼时这天下众恶,本府都可让你一人度尽,再成无量功德。”听此释禅看着手中写着大大‘王’字的黑铁令牌,终究还是犹豫了。片刻后,他双手合十慈悲道:“希望施主再容贫僧考虑一些时日。”闻言苏白玉脸上露出微笑:“不急。”“爷,外面有个陈家的小厮说是他们金山寺的人来了,想要见释禅和尚。”这时李金宝忽然走进来道。听此释禅看向苏白玉:“施主,那贫僧现行告退了。”苏白玉摆了摆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