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只看见一个姑娘的身影,宝玉懵醒间便一把拉住,叫道:“林妹妹,林妹妹你回来了,你去哪了,让我找的好苦呀!”说着便哽咽起来。
麝月本就被宝玉刚刚突然惊叫又突然坐起唬了一跳,见宝玉一头的细汗,说话又不着边际,忙轻轻抚着宝玉的背柔声道:“二爷,二爷你醒醒,我是麝月啊,二爷可是做了什么梦,魇着了,二爷不怕,那都不是真的,是梦,是梦啊。”
宝玉听了怔怔的看着麝月半晌道:“你,你是麝月,那……那袭人呢?”
麝月苦笑道:“袭人姐姐早就出去了,二爷怎么忘了?”
宝玉点点头,似乎在印证自已的想法,又道:“那宝姐姐呢?”
麝月诧异道:“宝姑娘早就进宫了呀,都已经是娘娘了呢,二爷可真是睡糊涂了。”
宝玉长长松了口气,点头道:“这就好,这就好,真的是梦,是梦。”正说着忽又一把抓住麝月道:“那林妹妹呢,林妹妹去哪了?”
麝月忙道:“林姑娘今儿才过来,正在老太太那里呢,不只是林姑娘,云姑娘也来了,像约好了似的,这会子,老太太那里热闹得很呢,奴婢就是来告诉二爷这事儿的,谁知二爷竟睡着了。”
“真的?林妹妹真的在老太太那里?”宝玉激动道。
“是啊。”麝月点头道:“四姑娘也在那里,就差二爷了。”
“太好了,我这就过去。”宝玉说着便一把掀了身上的被子,下来就要往外走。
急得麝月忙拉住他道:“二爷忙什么呀,二爷刚出了汗,还得消消才行,不然让风扑了可不是玩的,还有啊,二爷的头发也乱了,还是重新梳洗了再去,不然林姑娘和云姑娘就要笑话二爷了。”
听到会被黛玉笑话,宝玉这才回过神来,笑道:“可是的,我竟忘了,快让人打水来,还有这身衣裳也要换换,就换前几日新做的那套吧,腰带和荷包也都要好的,快,快点啊。”
麝月连连应着,又去喊了秋纹并两个小丫头来,几个人打水的打水,找衣裳的找衣裳,快手快脚的一顿忙活,总算把宝玉打扮整齐了,麝月又给他披了一件大红的羽缎斗篷,这才跟着宝玉一起往贾母处来。
一进贾母的房中,便听见湘云唧唧呱呱的说笑声,转到里面一看,只见贾母正搂着黛玉坐在炕上,湘云在地上站着,不知说了什么,正咯咯地笑着,惜春也在一旁的椅子上抿着嘴儿笑着。
湘云一见宝玉进来,便喊了声“二哥哥”,又过来拉着宝玉道:“让人去给你传话,怎么这半日才来,是不是又被罚抄书还没有抄完?”
宝玉听着湘云打趣他,也不生气,只傻傻笑了笑,却拿眼睛去瞧黛玉,正巧黛玉也瞧过来,宝玉脸上的笑容便立刻扩大了几分,黛玉触碰到他眼中那化不开的柔情,连忙移开眼神,转头往贾母的怀里偎了偎。
贾母抚了抚黛玉的头,又冲着宝玉招手道:“快过来,快过来,到老祖宗这来。”
鸳鸯忙上前帮宝玉解下斗篷,宝玉便叫了一声“老祖宗”,快步过去一把抱住了贾母的胳膊。
贾母笑着拍了拍宝玉道:“别老窝在书房里看书,这都快过年了,回头我和你老子说,这阵子不许再给你布置功课,正好你妹妹她们都来了,就好好的玩一玩吧。”
“多谢老祖宗!老祖宗对宝玉最好了。”宝玉一边说着一边抱着贾母的胳膊摇了几摇,哄得贾母连连发笑。
湘云凑过来道:“二哥哥这下高兴了吧,有老祖宗给你撑腰,咱们可以痛快乐一乐了。”
宝玉见黛玉就近在咫尺,并没有如梦中一样消失不见,心中踏实下来,又听湘云这样一说,便想起刚才梦中与众姊妹一处玩乐的样子,不由鼓起兴来,笑嘻嘻道:“自然要好好玩的。”
说着又看向黛玉道:“你们都别急着回去,我瞧着园子里的梅花要开了,到时咱们一起去赏梅,再围炉写诗可好?”
“好啊,好啊。”湘云拍手道:“二哥哥的这个主意好,林姐姐,咱们到时要好好作几首梅花诗出来。”
黛玉也不去看宝玉,只管看着湘云道:“我才发现,云儿现在竟然不咬舌子了,方才这二哥哥几个字叫得可清楚着呢,再不是爱哥哥了。”
“哼!”湘云冲着黛玉皱鼻子道:“就你还记得这些,又拿来打趣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便伸出两根手指,作势要去呵黛玉的痒。
黛玉素来最不禁痒,忙笑着往贾母身后躲去,边躲闪边道:“好云儿,好妹妹,是我错了,快饶了我吧。”
贾母见她两个玩闹,也笑道:“好,好,趁着还在我眼前,就好好玩一玩,乐一乐,等你们都嫁人了,再想像这样一处玩乐就不容易了。”
惜春在旁边突然道:“就不能不嫁人吗?为什么一定要嫁人呢,一直在家里不好吗?不过是多一个人吃饭罢了。”
贾母听了便叹气道:“这说的什么傻话,这哪里是多一个人吃饭的事儿啊,女孩子之所以要嫁人,就是要有一个自已的家,有丈夫,有儿女,那才是真正的依靠呀。”
“因为父母总会走的,之前的家就成了哥哥、兄弟的家,哥哥、兄弟再好,也不能与自已的父母相比呀,那时候要看着人家的脸色吃饭,那滋味可不好受啊。”
“所以,心疼女儿的人家总要千挑万选的给女儿定下最合适的人家,让自已的女儿终身有靠,才能放心啊。”
说着便看向湘云道:“如今云丫头已经有了人家,只等着到了日子嫁过去也就是了。”又转头看向黛玉和惜春道:“你们两个的姻缘肯定也错不了,玉儿有父亲做主,四丫头等除了服,也该把亲事张罗起来了。”
“当年你父亲将你托付给我,本以为亲事上有他给你做主,谁知又出了那样的事情,可怜你父亲就这么去了,不过你放心,我定会让你两个婶子好好给你挑个人家,你们都嫁的好好的,我也就能安心了。”
湘云听说起自已的亲事,便红了脸,也不笑闹了,只管将个帕子在手里搅来搅去的。
宝玉听贾母说起黛玉的姻缘时,便竖起耳朵,期盼着贾母能将话题引到自已身上,结果却只听到一句”有父亲做主。”心中不免失望,便又悄悄去看黛玉,正碰上黛玉也看过来的目光,二人不觉都慌乱了一下,忙又将眼神各自转开。
惜春则坐在那里若有所思,垂头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