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的兵士大多直爽豪迈,说话直来直去。听见有人询问,张口就答。“我还能骗你不成,一看就是新来的,没经历过年后那场宛城大战,当时姜家母老虎亲率两千精兵,在暴雪中十日赶路一千五百里,与我们在宛城门下激战,看到城门楼子上那截断剑没有,就是她当日一脚踢上来的,把郭番吓得直接想要弃城逃跑呢!”说着,他还不忘戳戳身边的同袍。“我们都看见了,那才真叫一个毛巾不让什么来着?”另一个捂脸抚额,纠正道。“什么毛巾,那叫巾帼不让须眉,不懂就别拽文辞,不够丢人的。”姜琼月低头偷笑,重新将那碗鱼汤端起来,含在嘴里还没等到下肚,就听身后传来一个调笑的声音。“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英雄事迹开心吗?”姜琼月口中的鱼汤咽到一半,剩下的一半正好全喷在刚刚说话的那个小哥身上。呛得她不停拍着胸口直咳嗽。对面那兵士一脸懵,反应过来之际,还没来及向姜琼月发难,看见她身后的人立刻拱手行礼。“见过参军。”帐中其他人也立刻单膝跪地,正姿道:“见过参军。”谢吟只是轻轻摆手,让他们不必多礼,就快步走到姜琼月身边。一手拍着她的后心安抚,一手接过何景初递上的巾帕给她擦嘴,紧张的样子像极了贤妻良母。“又不是小孩子了,喝口鱼汤也能呛成这样。”谢吟话是抱怨,语气却带着宠溺。姜琼月示意帐中还有别人,与谢吟稍稍保持了些距离才埋怨道。“还不是你吓得。”谢吟挑眉。“你若心里没鬼,我又如何能吓到你?”“咳咳咳。。。”姜琼月也不知道是呛得,还是心虚,用干咳掩饰尴尬。“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啊。”“没有?”谢吟靠近一步。“那请问京卫使司的姜参议为何会出现在边陲军中?”姜琼月挺直腰板,理直气壮。“我来送信啊,原先的传令官家中临时有事,战报又不能耽搁,所以使司就决定让我跑一趟边境。。。”“是临时有事,还是有人从中胁迫其必须有事换岗?”谢吟立刻就识破了她的小心思。姜琼月傻笑:“反正走的是正规流程就是了,本来怕你担心,想先在军中落下脚来,然后再慢慢告诉你的,没想到我的家仆这么快就被谢参军策反了。。。”她说着瞪了一眼何景初。“你这嘴是不是漏风,幸亏没让你去两军阵前,不然第二天就得倒戈向敌军那边?”何景初连忙摆手。“这可真不是我说漏的。”“是我。”谢吟还算有良心,看着姜琼月似笑非笑道。“一般的令官为了确保消息传递准确,都是直接面报主将,开始我还以为是景初有意避讳单将军他们,这才自己进帐禀报军情,却不知。。。”他上下打量了姜琼月一番又道。“有意避讳的另有其人。”姜琼月又是一阵干咳。她那不是怕谢吟责怪自己鲁莽行事嘛。刚想回话,就听刚刚被喷了鱼汤的兵士惊讶道。“等一下,姜参议?难道她就是大央第一个被陛下册封女将的姜家女儿,姜琼月?那个两千人就敢打宛城的。。。”“咳咳,没错。。。”姜琼月站起身朝几人拱手:“我就是你口中的那个母老虎。”鱼汤小哥立刻又是下跪,又是摆手。“冒犯长官,属下该死。”其余人等也拱手跪地。“属下妄议长官,请参议和参军降罪。”姜琼月摆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没有恶意。”她听出了这几个兵士并非有意言语侮辱,相反他们这也算是变相地承认她的功绩,于是笑眯眯地扶起鱼汤小哥。“再说我还喷了你一身呢,我两算扯平了。”“属下。。。”鱼汤小哥如获大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姜琼月大大咧咧起身,第三次端起鱼汤往嘴边送去。她是真渴了,驾着月影没日没夜地跑了三天。要不是谢吟他们走两天就扎寨修整,再有三天也别想赶上大部队的脚步。可这一次她依旧眼睁睁地看着快到口的汤碗,半路被人夺下来。谢吟牵起她的手。“凉了就别喝了,去我帐中,有热的。”姜琼月看着他弯起的唇角,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只喝汤么?”谢吟轻笑。“参议若是还想做点别的,在下也十分乐意奉陪。”西北边境前线。边城大开城门,迎接领兵而来的黄章。黄章还未进踏入城门,余光看到城脚边的深草中有人探头探脑,他引弓搭箭。翎羽箭破空射去,一下就贯穿了西羌探子的胸膛,人从半城高的山坡上栽了下去,一动不动没了呼吸。副将立刻恭维道。“都督好箭法。”黄章见此也哈哈大笑。而后高声对几个跑远的身影吼道。“西羌神将也不过如此,你们回去告诉日达木基!老子在边城等着他,只要他敢来,绝对叫西羌蛮夷有来无回!”说着他一声令下。“走!进城!”太守王朗将黄章迎进府衙。“大都督亲自到此,真是给边城上下军民吃了颗定心丸。”黄章也懂迎来送往之道,毕竟他还要靠王朗这员猛将打西羌人呢,于是也说道。“边城能够得保,多亏太守骁勇,本都督初来乍到,地形不熟,也只能起个稳定军心的作用了。”是人当然都爱听夸赞的好话,王朗闻言很是受用,忙叫下人准备宴席,给黄章大都督接风。等待期间,黄章问副将。“对了,那个谢吟现在到哪了?有消息没有?”副将想了想道。“回大都督的话,上次谢参军来信,说路上阴雨连绵,泥泞难行,宛城大军刚到信阳。”“信阳?”黄章一拍桌子。“照他这个磨蹭法,等到了边城,我们仗都打完了,还用他干什么?”副将拱手询问。“那末将再叫令兵去催。”“不必了。”黄章拦住他。“就让他继续慢慢走吧,等大军到了边城,看本都督不治他个贻误军机之罪。”说着话,饭菜已经端了上来。他斟酒一杯对太守王朗道。“吃完这杯酒,本都督送王太守一份大礼。”王朗疑惑。“大礼?”黄章得意道。“西羌先锋主帅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