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到壕沟上一阵喊叫,一群人影越过壕沟向着河道赶去。
谭癞子连忙趴在地上,看着接连不断的甲兵主子出营增援,营地内嘈杂声也越来越响亮。
黑色的夜空中红光连闪,火炮的轰鸣声在宽口的河谷中回荡,谭癞子知道,庄头很快就会发现有人跑了,被抓住就死路一条,而且会死得非常悲惨,他已经没有退路。
炮焰快要熄灭,大地恢复黑暗,谭癞子翻身起来就要往唐二栓的方向赶去,在最后一点余光中,突然一个人影猛地扑进壕沟来,一把将谭癞子扑在地上。
谭癞子魂飞魄散,正好又一道炮焰闪过,他看到了同户下那个女人,不知何时跟着自己的,那女人披头散发,死死拉着谭癞子,口中尖叫着,“你杀我儿子!”
周围到处都是人畜的喧嚣,但女人的声音仍然十分刺耳,谭癞子惊恐中一把捂着她嘴,口中低喝道,“不是我杀的,是魏庄头杀的”
“是你杀的,我看到的!”
女人疯狂的摇动着脑袋,口中不停的叫喊,谭癞子的手捂不住,尖叫声接连不断的响起。
“你别叫,我带你跑!”
女人继续尖叫,“跑了主子要杀人的,不许跑,不许跑!”
疯癫状的女人力大无穷,谭癞子被她死死抓住,几乎动弹不得,周围能听到甲兵的北方口音,可能已引起甲兵老爷的留意。
正在心急如焚的时候,突然噗一声闷响,女人的尖叫声戛然而止,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女人喉咙中发出咕咕的声音,抓住谭癞子的手却依然没有松开。
炮焰一闪,唐二栓冷静的面孔出现在亮光中,他手中一根长长的尖锐木刺已经扎入女人脖颈,血水在叽叽声中飚出,喷射在谭癞子的手上。
光亮逐渐变暗,女人大张着嘴的面容扭曲,双手松开了,身体被唐二栓拉着向后倒下,女人的手扬起露出了壕沟,皮肤被炮焰的余光镀上了一层光亮,随着炮焰的黯淡,女人的手也朝后落入黑暗中。
谭癞子僵在黑暗中,呆呆的看着唐二栓的身影在黑暗中站起。
唐二栓一把拉着谭癞子上了壕沟,此时营地内的喧哗越来越响亮,有人影开始在壕沟附近出现,箭枝的呼啸在周围响起。
前方点起了许多个火把,有些丢在地上仍在闪动火光,借着这点光亮,能看到那边有许多人影,都是刚才赶过去的甲兵。
身后响起一阵尖叫声,几个身影超过两人,朝着河道的方向跑去,紧接着弓弦震动,前方两声惨叫。
唐二栓拉着谭癞子往西走去,呆呆的谭癞子突然惊醒过来,他一把抓住唐二栓的手,“去不得,西边图尔格牛录那边有瘟病。”
唐二栓的声音说着,“那家牛录草料多,正好烧起来。”
谭癞子扭动了两下,突然又放弃了挣扎,任由唐二栓拉着往西跑去。
图尔格牛录不远,由于出现瘟病,这附近没有伏路军,从这里往河道也没有,后方的叫骂和弓箭呼啸声逐渐远了。
这片营地死寂一般没有任何动静,一道炮焰闪过,照亮了杂乱的帐篷和车架。
唐二栓来到一个堆积草料的车架边,怀中摸索除火石和火绒后开始敲打,他一边敲一边低声问道,“谭癞子,那女人的啥儿子是不是你杀的。”
谭癞子几步赶过来,带着哭腔急促的对着唐二栓低吼道,“都说了不是我,不是我!是那魏庄头杀的,魏庄头……”
他急切的一把揪住唐二栓衣袖,却听唐二栓的声音道,“糟了,草湿了怎引火……”
谭癞子在黑暗中喘着粗气,他呆立了片刻,回头看了看黑暗中的壕沟,转回时低声道,“我来引。”
谭癞子丢开唐二栓,缓缓走到草料边,摸出怀中最后一张五十两的贴票,在手掌中略微摩挲了片刻,随即熟练的揉搓后撕成几片,摆好火绒后,从怀中摸出火石,一下一下的敲打起。
火炮的炮焰不时闪动着,雷鸣般的炮声在河谷中回荡,谭癞子认真的敲打着火石,碰撞出的火花飞溅在火绒中。
谭癞子小心的把火绒捧着,对着吹了两口后,火绒里面冒出了白烟,接着出现了火头,谭癞子将贴票的纸片放在火头上,火势立刻旺盛起来,
闪动的火光中,贴票变成了灰烬,车架上的草料开始熊熊燃烧,谭癞子一言不发,漠然的抓过旁边一个叉子,两人一起动手,将燃烧的草料挑起扔到其他车架上。
火势开始旺盛,图尔格牛录的位置堆积了大量易燃物,又没有人守卫,风势带着火头并往周围蔓延。
东面弓弦震响,两支箭矢在黑暗中划过,唐二栓喊了一声,两人往南退开。
谭癞子在黑暗中尖叫一声,双手在空中胡乱的舞动,朝着那条河道的方向发足飞奔。
。